“為何要去城門?”
耀天公主臉色如常,“娉婷想到處走走,我答應了。”
“駙馬可知道?”
“等駙馬回來,我自然會跟他說。”耀天公主道,“讓開。”她貴為攝政公主,威勢不小,冷冷一語,已生寒意。
“公主恕罪!冬灼奉駙馬之命守衛駙馬府。外面危險,娉婷沒有駙馬保護,絕不可以出駙馬府。”
耀天公主怒道:“你這是要違逆我的命令?”
冬灼再三行禮,口氣卻很生硬,“公主要帶走娉婷,請先殺了冬灼。”
“放肆!”耀天公主氣極,揮袖低斥。
在云常之內,誰敢對耀天公主如此不敬!耀天公主一甩袖,隨同的王宮護衛紛紛拔劍,寒光閃閃,直指冬灼眾人。
氣氛緊張起來。
冬灼不肯挪步,他聽命于何俠,奉命留下看守駙馬府,說什么也不能讓耀天公主帶走娉婷,昂頭對著快觸到頸項的劍尖,清晰地重復道:“公主要帶走娉婷,就先殺了我!”
耀天公主氣極,暗自緊咬銀牙。冬灼是何俠從敬安王府帶過來的心腹,她帶走娉婷已經需要花費口舌交代,如果真的在駙馬府動了干戈殺了冬灼,何俠回來后他們夫妻間更無寧日。哼了一聲,冷冽地道:“連駙馬也不敢如此無視我,你好大的膽子。”
冬灼不懼耀天公主,正要再說,卻聽見娉婷熟悉的聲音幽幽鉆進耳中,“冬灼,你真要攔住我?”這溫柔的聲音震得他心里一痛。
因為心里有愧,自從娉婷到了何俠手上,冬灼就盡量躲著她。
“娉婷,我……”
“你真的這么忍心?”娉婷輕聲道,“冬灼,你看著我。”
冬灼把臉垂得更低。
他是敬安王府的人,他曾親眼看著何俠怎樣將娉婷逼到絕境,又怎么將她從楚北捷身邊帶走。
何俠把娉婷軟禁在駙馬府中當主母般對待,冬灼心里也為此害怕疑慮起來。如果何俠對楚北捷妒意難消,硬逼著娉婷當了側房,以娉婷的高傲心性,說不定就是玉石俱焚的結果。
昔日玩伴,怎就到了如此相殘的地步?
自從王爺王妃遇害,他越來越不懂從小一起長大的少爺。
“冬灼,你抬起頭,看著我。”
冬灼別過臉,娉婷的目光像灼熱的火一樣,燒得他皮膚吱吱作響,痛不可當。
娉婷見他不應,走到他面前,將指向他的劍尖輕輕推開,握住他的手。
突如其來的柔軟觸感,讓冬灼渾身一震。
“還記得那天夜里,你送我離開嗎?”娉婷低聲問。
冬灼咬著牙,半天才悶聲道:“記得。”
當日敬安王府眾人被歸樂大王何肅追緝,娉婷好不容易使楚北捷訂下五年不侵歸樂的盟約,立了大功,卻被何俠猜忌,不得不離開。冬灼在無邊夜色中,送別她孤獨的馬上背影。
娉婷幽幽嘆氣,“不該留下的時候,為什么要留下呢?”握住冬灼的手用力緊了緊,柔聲道,“好弟弟,再送姐姐一次,好嗎?”
冬灼仿佛僵住了。娉婷的目光充滿哀求,怎忍直視?沉默的空氣凝固了,沉重地壓在心上。
被壓迫的心涌動著熱血和太多記憶,咆哮著要從被壓抑的深處沖出來。
這雙握住自己的柔軟小手,能彈奏天籟琴曲,卻被卷入爭斗,沾滿血腥,何其無辜。
冬灼抬起頭,接觸到娉婷黑白分明的眸子,驀然甩開娉婷的手,狠狠別過臉,沉聲道:“我什么都沒看見。”
娉婷心中難過,癡癡瞅著他。醉菊卻已經喜出望外地拉住她的手腕,“快!”扯著她跨出了大門。
耀天公主實在不愿和何俠的人起沖突,心里暗喜,凜然領著眾人出了駙馬府。一行人上馬的上馬,上車的上車,浩浩蕩蕩離開了駙馬府。
“這里有一些銀兩,路上帶著用吧。”耀天公主的馬車上已經準備了一個裝滿盤纏的包袱,交給醉菊收好,輕輕嘆了一聲,對娉婷道,“女人的命都不好,你要真能從此無牽無掛,逍遙四方,倒真的比我強。”
娉婷勉強笑道:“公主有駙馬爺,怎會不比娉婷強?”
耀天公主不知何事觸動心腸,再嘆一聲,不再做聲。
三人在華麗寬敞的車廂里,默對無語,靜聽車輪滾動的聲音。
不一會兒,馬車停下,有侍衛在簾外朗聲稟道:“公主,已到城門。”
娉婷和醉菊神情一動,同時看向耀天公主,唯恐她忽然改了主意。
耀天公主淡淡道:“下車吧。”
娉婷和醉菊雙雙拜倒,“多謝公主。”
“我該多謝你的書信,有了它,可以救我千萬云常子民的性命。”耀天公主似乎深有倦意,揮揮手道,“去吧,望你一路平安,不再受苦受累。”
醉菊一手背了包袱,一手攜了娉婷下車。兩人站在城門前,看著耀天公主的車隊遠遠去了,恍恍惚惚,宛如做了一場不可思議的夢。
醉菊抬頭看看頭頂上的太陽,又轉身看看城門外茫茫的黃土大道,不敢置信地低聲道:“她竟然真的放了我們,還把我們送到城門。”
“因為城門處人多,將來很多人都可以作證,白娉婷就是從這里自由地離開的。”
醉菊微愕,問:“姑娘在說什么?”她也是心思敏銳的人,頭腦快速地轉了幾圈,心里一緊,探詢的目光看向娉婷。
娉婷仿佛嗅到危險氣味似的警惕著,臉上淡淡道:“天色尚早,暫不需出城,你不是說要看看云常市集嗎?走,我們瞧瞧去。”
為了腹中的小生命,她會比任何人都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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