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怎樣了?醉菊不由得站起來,又按捺著焦慮的心情坐下。
沒過一會兒,她又忍不住站了起來。
他死了嗎?
那個惡人?
那個壞蛋?
那個下流無恥卑鄙的小人……他死了嗎?山賊人多勢眾,一擁而上,會殺死他,會剁碎他的尸體!
醉菊打了個哆嗦。
不,不……不會的……
壞人可以活千年,像他那樣的壞人可以……
她尋找著走過的路,這條路她今天走了兩遍,已經有點熟悉了。一開始她只是猶豫地走著,到后來,不知為何,她竟瘋狂地跑了起來,比逃命時跑得更快。
醉菊跑回了剛才的地方,猛然站住了。
四周一片安靜,連鳥兒的鳴叫也聽不見。血腥味彌漫在這片林子里,地上猩紅的都是凝固的血,尸體橫七豎八地躺著。
醉菊膽戰心驚地走近,尋找那壞人的尸體。
不,她并不希望找到他的尸體!
醉菊倉皇地邁過那些尸體,她看過比此時還慘烈的滿地鮮血和尸骸,就在鎮北王的隱居別院里。
可那時她卻沒有現在這么擔心。
他死了嗎?
死了嗎?
腳突然碰到一樣東西,她低頭一看,眼淚直淌下來。
是輕弩,他最喜歡抓在手里把玩的輕弩。
醉菊跪下,拾起輕弩,又站起來,在林中踉踉蹌蹌地找著。
哪里,在哪里?
不會被他們抓走了吧?他殺了這么多山賊,若還活著,不知道會被怎么折磨,說不定……
醉菊猛然停了下來。
半人高的草叢中似乎躺著什么,雖看不清,但醉菊卻像知道什么似的直沖了過去。
渾身是血的背影那么熟悉,他就靜靜躺在草叢中。
醉菊跪下,顫抖著伸出手探他的鼻息。
謝天謝地,還活著!
“喂!喂!”醉菊將他翻過來。
番麓臉上沾滿了血和土,他微微睜開眼睛看了看,有氣無力地罵道:“笨東西,你怎么還在?”
醉菊一時愣了,不由得切齒道:“你怎么還活著?”
番麓唇角微微揚起弧度,頭一歪,真的沒了知覺。
“喂!喂!喂!你這個惡人,不要真的死啦!”
醉菊弄不懂番麓,她也不大弄得懂自己。
絕好的機會,她卻傻乎乎地跑了回來,拖著一個要死不死的惡人下山。重傷的番麓死沉死沉的,比一頭豬還重。醉菊拖著他每走一步都要喘氣。多虧了番麓給了她那副工具,又教了她如何使用。她終于帶著他下了山,找到了他們藏起來的坐騎。
她急著想醫治番麓的傷,甚至忘記了該找人給師傅送個信。唯一對得起師傅的是,被與世隔絕地囚禁了這么久之后,她的醫術卻不曾生疏。
拼了命地趕到有人煙的地方,從番麓的袋里掏了錢,按她自己開的方子買草藥,熬藥,給他包扎傷口,忙得精疲力竭。
“你還在?”番麓昏昏沉沉,睜開眼睛第一句就問這個。
醉菊麻利地幫他換藥,一邊以大夫的嚴厲眼光瞪他,“你流血過多,少說話。”
“你是大夫?”
“哼。”
番麓懵懵懂懂,又昏睡了過去。
他身體壯,傷口復原得很快,可總是沒有力氣似的,一天到晚昏睡,吃飯也只能靠醉菊喂。
醉菊暗中焦急,費盡心思,只盼他快點好起來。
這天,醉菊端著熬好的藥進門,驟然發現他已經起來了。他穿好衣服,輕弩拿在手上,神采奕奕,一副整裝待發的模樣,和前些天的虛弱截然不同。
“我們走吧。”
“我們?去哪?”
“當然是回且柔。”
醉菊明白過來,大叫一聲,摔了湯碗就往外跑,卻被番麓截在門口。番麓邪氣地笑,“又忘了逃跑的下場嗎?”
醉菊氣急,“你這個小人!你早就好了,裝作不能下床,你……”
“我是小人,惹急了我,我還能更小人一點。”番麓抬起她的下巴,指尖輕薄地劃過她的紅唇。
醉菊一陣哆嗦。
“我救了你的命。”她不甘心。
“我也救過你的命。”
醉菊氣得發抖,“我救了你的命,可沒打算把你關起來。”
“所以說……”番麓點頭,“我是小人嘛。”
她被番麓抓著,又回到了且柔。
仍是與世隔絕的囚室,仍是天天都被迫見那個惡人戲謔的笑臉。
醉菊不懂。不懂那個男人。要不是后來天下大亂,番麓帶著她一起離開,她可能一輩子都會被關在這里。
她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懂那個可恨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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