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大雪紛飛,夕陽西下,夜幕降臨。綿長的玄門道兩側,有積雪在不斷的紛揚翻飛,楚喬跟在諸葛玥的身后,漸漸隱沒在飄揚的大雪之中。
魏舒游緊咬牙關,然后突然怒喝一聲,一腳踢在一名屬下的小腹上,怒極而去。
幽幽碧湖,此刻已被大雪覆蓋,兩岸的景物如在畫中,雕廊玉樹,雪掛瑩白,一座精致的石拱橋橫在湖面上,遙遙的通向湖心的一處八角小亭。
亭子里,站著兩個身影,男的一身紫貂大裘,面容俊美,劍眉星目,面容略略有一絲邪魅之氣。女的不過十五六歲,穿著一身白色狐裘,越發顯得鐘靈毓秀,超凡脫俗。
這二人,正是剛剛離開玄門道的諸葛玥和楚喬。
“我并不是要救你,只是你的佩劍是我所給,并且碰巧看魏舒游不順眼罷了,你不必感激我。”
女子抬起頭來,面色冷然:“我并沒有要感激你的意思。”
諸葛玥一笑:“還是這么固執,七年已過,看來燕洵并沒有教會你什么叫做圓滑。”
“你也一樣,看來臥龍山上的賢者也并沒有教會你什么叫愚蠢,仍舊是這般狂妄自大。”
話音剛落,諸葛玥眉梢一挑,身軀陡然拔地而起,向后急退。就在同時,原本安然站在原地的少女已經閃電般沖上前來,步伐詭異,身手敏捷,一個小擒拿手,敏捷而上。諸葛玥伸臂阻擋,雙手分錯,抓向少女手腕。楚喬靈活縮回,翻身前踢,登時落在亭子之外,雙腳踩在封凍的湖面之上,遍地白雪瞬時間騰空而起。
一把拔出青布包裹的殘紅長劍,劍鋒凌厲,光華閃動,游龍般劍走偏鋒,詭異打法中又帶有大開大合的招式,攪起漫天積雪,纏綿而舞。
諸葛玥手邊沒有趁手的兵器,順手折下亭子邊怒放的一支梅枝,白梅朵朵,陡然迎上。
遠遠望去,只見漫天風雪之中,封凍的碧湖之上,大雪蒼茫,一地銀白,兩個矯健的影子纏斗在一處,招式兇狠,卻又帶著說不出的翩翩美態。長風橫掃,天地雪霧彌漫,兩岸梅花紛揚飄落,紅白相間,合著紛飛的大雪,一同飛旋盤踞在半空之中。
楚喬的白色狐裘迎風倒卷,三尺青鋒游龍纏斗,一時間和諸葛玥倒斗了個旗鼓相當。
就在這時,不知為何,腳下卻突然一滑,頓時立足不穩,長劍被諸葛玥擊中,瞬時間脫手而飛。楚喬大驚,單手撐在地上,就要站起身來,不想此刻腳下突然咔嚓一聲脆響,震動過大,冰層開裂,寒冷的湖水滲透而出。少女一愣,低呼一聲,可是想要回身逃跑已經來不及了,身子一顫,就向下倒去。
說時遲那時快,諸葛玥面色一沉,身軀瞬時間有若驚鴻,一把拉住楚喬的手臂,緊緊的握住,猛然發力,就扯了回來。
“你仍舊是這么愚蠢!”
電光石火間,一把寒冷的匕首死死的抵在諸葛玥的咽喉上,少女眼神狠辣,嘴角冷笑:“以前的你就被我騙的團團轉,如今七年已過,還是這般沒有長進嗎?”
諸葛玥冷冷一笑,不屑的撇嘴:“你這個人,一定永遠都要這么自信嗎?”
同樣是一把鋒利的匕首,握在諸葛玥的掌心,刀鋒緊緊的抵在楚喬的背心上,稍一吞吐,即中要害。
針鋒相對!勢均力敵!竟是這般的勝負難分!
冷風陡然刮起,夾雜著冰冷的風雪吹打在兩人的臉上,他們靠的很近,呼吸相通,肌膚相親,遠遠看去,還以為是在相擁親熱,互訴衷腸,只有近處的風雪梅花才能感覺得到,那氣氛是多么的劍拔弩張。
“諸葛玥,你我之間仇深似海,永無化解的那一天,我今日不殺你,只是因為我不想連累燕洵。你的腦袋我暫且寄存在你的脖子上,只要我活著一日,它就一日不屬于你。”
諸葛玥嗤之以鼻:“就憑你?”
“就憑我!”楚喬聲音鏗鏘,一字一頓的說道:“荊家的孩子,不會白死。”
“好!”一把松開,旋身退后,撿起地上的殘紅長劍,諸葛玥站在梅樹之下,冷然說道:“我就等著你,等你有這個能力的時候,再來取回這把劍。”
北風激烈的席卷而起,楚喬站在原地,看著諸葛玥漸漸遠去的背影,身側的手掌,漸漸緊握。
剛才的一切,不過做戲而已。
如今歸期漸近,哪有時間和諸葛家糾葛?當初諸葛玥放過自己,沒有揭穿她的身份,而是讓小八做了替死鬼,作為刺殺諸葛老太爺的兇手被凌遲而死,那么如今他的回歸,就是危機的開始。
就讓他等著吧,等著自己去報仇,只要他不主動出擊,不揭發自己的身份,就能為燕洵爭得寶貴的時間。
不管他相不相信,都值得冒險一試。
寒梅怒放,殘陽如血,女子單薄的身影站在空曠的湖面上,顯得那般蕭索卻又那般堅強。
諸葛玥沒有回頭,他的眉頭緊鎖,眼神深邃,有激烈的鋒芒在里面來回的碰撞。
“此人,不能再留。”
走出梅園,諸葛家的少爺緩緩的揚起臉來,任漫天積雪灑在臉頰之上。
時間不多了,他不能再被動的等待別人找上門來,他也不能給別人這個發展壯大的時間和機會。
“星兒,你以為諸葛玥還是七年前的四少爺嗎?”
七年磨練,在人心和狡詐中苦苦求存,見多了親族間的血雨紛爭,他還會如當年那般輕信?
“少爺。”朱成走上前來,呈上一封密封的書信。
諸葛玥撕開信封,看完之后點燃火折子,將信燒毀,沉聲說道:“他怎么說?”
“他說愿意和少爺結為盟友,只要事成,絕不虧待諸葛氏。”
“呵,”諸葛玥冷笑一聲:“小狼崽子,還在泥溝里坐著就開始幻想飛上天的封賞,我寧愿捧起趙徹,也不愿意看他坐大。”
“不過,我們倒可以利用他離間趙徹和穆合氏。”
諸葛玥眉梢一挑:“父親這么說?”
朱成點頭:“是。”
“好。”扔掉燒毀的紙灰,諸葛玥盯著地上的飛灰,喃喃念道:“趙飏,皇十四子……”
“少爺,”朱成叫住轉身就要離開的諸葛玥,小聲說道:“星兒她……”
“派人盯住,如有異動,”說道這里,微微一頓:“就照原計劃行事。”
說罷,舉步就向前走,朱成愣在原地,原計劃,什么原計劃,殺嗎?
這時,剛剛離去的人突然停住腳步,回過頭來,聲音低沉的說道:“記住,要留活口。”
朱成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猛地跪在地上,大聲叫道:“奴才遵命。”
大風飛揚,等抬起頭來的時候,眼前的人已經消失不見了。
楚喬站了一會,就一個人離開了梅園,碧湖的另一側,花樹晃動,松柏林立,阿精和燕洵的身影緩步走了出來。
“阿精,你剛剛引諸葛玥到玄門道的時候有沒有被他發現?”
“沒有,”阿精沉聲堅定的答道:“屬下很小心。”
燕洵點了點頭,聲音低沉的緩緩說道:“那就好。”
“世子,”阿精疑惑的皺眉:“你為什么那么肯定諸葛玥會幫姑娘解圍呢?”
“呵呵,”燕洵輕輕一笑:“想必,他自己也在奇怪這個問題,他為什么會幫阿楚解圍呢?”
燕洵沉聲說著阿精無法理解的話:“這天底下,也許只有我一個人了解他,明白他為什么會這么做。”
“阿精,以后要打起精神了,諸葛家已經卷了進來,局勢更加復雜,守夜的人要增加兩倍,一旦發現,立殺無赦。”
阿精一愣:“殺?世子,這樣可以嗎?”
“你放心,絕對可以,因為就算他們死了人,也沒有人敢聲張出去。這潭水越深越混亂,對我們就越有利。”
燕洵抬起頭來,看著灰蒙蒙的天空,喃喃道:“是時候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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