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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小丫頭通傳,說八小姐過來了。
顧昣?
顧晗愣了愣,擺手讓丫頭把飯菜撤了。
她和顧昣一向沒有什么來往的……顧昣通常和顧昭是一起的,看她不順眼。
不過,她對顧昣也無話可說。
怎么會突然跑到她這兒來了?
顧晗疑惑歸疑惑,還是讓桃綠去迎她進來。
“……六姐姐安好。”
顧昣進來就給顧晗行禮。
她長高了許多,身穿半舊的豆綠色繡纏枝紋褙子,身量也開始變得窈窕。
俏生生地站著,眉眼間有了顧家人的影子。
“……坐吧。”
顧晗右手一伸,讓顧昣也坐在美人榻上。
她和顧昣也沒有什么深仇大恨,往年的事情也都過去了。
顧晗懷著孩子,心就柔軟多了,便不在意了。
“六姐姐的屋子果然雅致。”
顧昣看了看角落里盛開的荷花,笑道:“當真是‘過雨荷花滿院香’。
遠遠的就聞到荷香了。”
“小玩意罷了。”
顧晗讓丫頭沏熱茶端上來,再切些時令的瓜果。
顧昣打量了一眼顧晗,氣色還是不好,倒是人豐腴了些。
想必是懷孩子的緣故。
顧晗知道她在看自己,也不介意,讓桃紅拿了笸籮,給孩子做襪子。
手指長的襪子,上面繡的是一欄翠竹。
精致極了。
顧昣竟也覺得有趣,看著她做針線活。
“六姐姐的女紅真好……”
顧晗笑了笑,這話她聽聽也就罷了。
顧昣還說過顧昭的女紅做的好呢。
見什么人能說什么話,也是本事。
顧昣見顧晗淡淡的,她也覺得尷尬。
但很快就釋然了。
她們倆立場不同,她也做過對不起敢晗的事情……雖說多半是顧昭指使的,但做了就是做了。
她承認不承認都在那擺著。
磨滅是不可能的。
“再切些蜜瓜過來。”
顧晗見顧昣一連吃了三彎,別的都沒有動,就吩咐丫頭。
顧昣擺手道謝:“不要了,我都吃飽了。”
她摸了摸肚子,開門見山:“六姐姐,我今兒找你,是有事情要說的。”
顧晗抬起頭,看到顧昣臉上有種鄭重的表情。
她一愣,“八妹妹,你說。”
前世、今生的日子加一塊,顧昣來春在堂的次數也屈指可數……更不可能來找她是為了吃蜜瓜。
她之所以不問,就是等著她自己開口。
顧昣顧不得想顧晗的表情,她揮手讓屋里伺候的丫頭都出去。
巧珍、桃紅抬眼去看顧晗,得到她允許后才屈身退下。
“……六姐姐,四姐姐買通了你院子里的婆子,準備里應外合,做足你與外男私通的局……”她端著盞碗,把涼掉的茶都喝盡了,似乎這舉動能增加些勇氣:“她要逼的你走投無路,受盡世人的唾棄。”
顧晗面色一寒,聲音都冷了:“你是如何得知的?”
顧昭的膽子還真大,這是打定主意要她死了!顧晗倒一點也沒有懷疑顧昣話語的真實性。
確實很像顧昭的作風。
何況她還當面威脅過自己。
“我知道你不大信我,你往下再聽聽……”
顧昣看了一眼顧晗:“是四姐姐告訴我的,還要用我的貼身丫頭草兒替她傳遞消息。”
她又不傻,顧昭和顧晗作法還就算了,憑白地拉著她當替罪羊。
顧昭成功還則罷了,要是失敗了,她就可以把責任都推給自己……她一個庶女,到時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為什么要和我說?”
顧晗想了一會兒,“你是大房的女孩兒,又一貫和顧昭交好,和她一起對付我,不是更好嗎?”
以前又不是沒有做過。
顧昣笑了笑,沒有回答顧晗的問題,自說自話:“上個月,我去忘憂閣見了紅姨娘。
她說,父親在他的門生里給我選了一門親事,是個舉人,家里有百十畝的良田。
雖不富裕,但他是獨子,家里人口也簡單。
我嫁過去就做正頭的當家主母,名聲也好聽。
日常比不上顧府的用度,溫飽卻是沒問題的……紅姨娘高興,就私下里和我說了,還勸我要抓住這樣的福氣。”
她側頭,看著窗外:“六姐姐嫁的好,六姐夫又是人中俊杰……一定很看不上我們的心思吧?”
紅姨娘原名王紅兒,是顧景然的通房丫頭。
生了顧昣后,才提的姨娘。
住在忘憂閣。
“……沒有。”
顧晗搖搖頭:“大伯父是真心為你著想的。”
顧昣虛歲十二了,她又是庶女,確實該考慮終身大事了。
“我是庶女,比不得你們嫡女的出身,我心里也不舒服……可是有什么辦法呢?
做人家主母總比高門大戶的妾侍好。”
顧昣又說:“我也有癡心,想著以后我的孩子們出生就是嫡出,再不受庶出子女的委屈……像五姐姐一樣。
也挺好。
自由自在的,想干什么都行。”
顧晞嫁的是富商,士農工商,最末等的。
上一次回來,她瞧著就不錯。
昌平羅家和顧家結親,是高攀了。
五姐夫心里也透亮,做什么事還都先看下五姐姐的臉色……
顧晗想不到顧昣倒有這樣的見識,她笑道:“你想的很透徹了。
生活嘛,就像腳上穿的鞋子。
過的好或不好,都是自己知曉。
不要看別人怎么想,重要的是你覺得值不值得。”
“什么透徹不透徹?
我只是配不上那些顯貴。”
顧昣淡淡地:“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六姐姐,我不想被四姐姐連累的連親事都沒有了。
這就是今天我來找你的理由。”
她喊了草兒,又說:“你不信的話,可以直接問問她。
我再怎樣不堪,也不可能拿我的未來做文章。”
顧晗看向挑簾子進來的草兒,“怎么回事?”
自家主子來春在堂之前,就和自己大致地說了一遍是去做什么。
草兒見顧晗這樣,什么都明白了,立即跪下:“六小姐饒命。
是四小姐逼迫奴婢的,她說要把帕子送給春在堂的孟婆子……奴婢要不答應,以后我們小姐的一應事務都不歸大房管了……”她砰砰地磕頭:“我們小姐也不容易,整日地被她拿捏。
奴婢看著也心疼。”
顧昣別過臉去。
“別的還說了什么?”
“沒有。”
草兒回答道:“四小姐就只吩咐奴婢做這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