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手機端m.biquwu.‘轟!’的一聲,胡不為只覺得面前一片火紅。隨即,灼熱的感覺在面龐上迅速蔓延,面頰、額頭、鼻梁,皮肉似乎受到了利刃削剮,疼痛不可忍。
怎么會是這樣!?胡不為大驚,胸中窒息,幾乎透不過氣來。明明看到火球炸在敵人的面龐,而痛苦卻讓應驗在自己身上!這算是什么?!胡不為張口結舌,腦中大亂,全然不知天下竟還會出現這樣的古怪之事。
那趙師爺畫給眾兵差的正是“鐵光咒”,專門用來反彈攻擊法術的。胡不為不知其中巧妙,一發火球反彈過后,登時懵了,傻在當地,心中只是盤算:完了完了!法術不靈了。
若是法術不能攻擊敵人,盡成挨打不能還手之勢,那后果便是死得十足十,一點商量余地也沒有。
那首領哈哈大笑:“狗賊!你再打呀!?來呀!”長刀揮動,將面前的土柱劈開一個巨大豁口,大步走了過來。胡不為心中著急,又不甘心,抬手又轟出兩團火球,一個打在官差的肩膀,一個擊在腰間。
“砰!”的一聲,沖擊之力反彈回來,胡不為直當其弊。被轟擊之勢打退三尺,仰面摔倒下來,腰間和肩頭,如受刀創。小胡炭受了震動,也張嘴呱呱大哭。幾名官差見法術靈驗,盡得意大笑。先前還有的些些存疑也全都消散了。胡不為自己中了自己的招數,這般狼狽模樣斷然不是偽造。趙師爺交符時就跟他們說過了符咒的功效。眼下看來,效果很令人滿意。
胡不為受了兩次震蕩,腦中已有些昏暈。他在心中暗道:不行!這么打法定然要死!需得趕緊想些辦法。他忍著胸中氣血翻涌,半跪起來。看到幾名官差單手持刀,獰笑著向前逼近。
“我就不信炸不到你們身上!”胡不為咬牙切齒叫道,伸出手臂,五指張開:“我倒要看看,是你們的法術厲害,還是我的大火球厲害!”
“來吧!盡管向我們身上招呼!”幾名官差聞聲止步,得意洋洋叉腰而立。趙師爺早叮囑過了,無論多厲害的法術攻擊,只要鐵光咒還在時效內,全都毫無例外的反彈給施術者,攻擊越厲害,受到的傷害也愈大。這殺千刀的狗賊不知死活,正該讓他多受些折磨。
胡不為低頭喘息了片刻,腦中清醒了一些。聽那幾人叫道:“你快發火球呀!怕了么?!”胡不為怒道:“我怕什么!等著,馬上就發了!”運轉靈氣,在絳宮中凝聚,又沉入脾區之間。
“土柱!起!起!起!起!”
‘喀隆隆!’的郁聲有若滾雷,大地刷刷劇動。幾十支土柱急速飛躥,在胡不為與眾兵差中間密密麻麻的排列,形成難以逾越的障礙。幾名官差被地皮顫動顛得立足不穩,大驚之下趕緊沉腰扎馬,站穩了陣形。
“你們上當了!”胡不為哈哈大笑,抱起兒子,飛也似的向峽谷內奔去。面對如此不利局面,只有傻瓜才會跟他們硬拼。形勢不妙,溜之大吉,這正是萬金不換的保命真訣。胡**師在風水界坑蒙拐騙十余年,豈有不明悟這條法則之理?
“狗賊!膿包!居然敢騙人!”一干兵差破口大罵,紛紛拔刀劈砍障礙。只是胡不為既存心阻擋他們,催出的土柱數量可觀之極。待得五六名兵差氣喘吁吁殺出一條血路來,胡騙子早跑得遠了。暮色之中,只看到一條不知通向哪里的細道彎彎曲曲,哪還有胡不為的半點影子。
那官差首領氣急敗壞,叫道:“咱們追!這次不管那狗賊說什么,一定要把他殺掉!”他倒也不算太笨,亡羊后而知補牢,仍是一根可雕之榆木。雖有疙瘩少許,但比朽木要強得多了。
夜色漸漸降下來了。夏初的山野熱鬧非凡,許多草蟲兒正值求偶,聲嘶力竭的鳴唱。草木里,泥層中,蟋蟀,蟈蟈,全都不遺余力展示歌喉。胡不為抱著胡炭深一步淺一步的奔行。夏夜沒有月光,僥幸星光不算太黯淡,照耀下來,仍可辨識道路。
那幾堆土筍只怕攔不住他們太多時間。需得趁這個空擋,好好找一處穩妥的藏身所在。胡不為心中盤算著。然而一條羊腸曲道竟似無窮無盡,兩邊不是深溝就是陡坡,全無可藏身之地。
再跑得半個時辰,前面隱約現出一團黑色輪廓來。似乎是處矮樹林。胡不為心中大喜,有這樹林掩藏行跡,活命的機會便大得多了。足下發力,向樹林疾奔。聽得身后呼哨之聲驟響,那伙官差已追近過來。
胡不為慌不擇路,摸黑跌跌撞撞沖進樹林中。張開手掌觸摸行路,也不知走的是什么方向。好容易縮到一處茂密的草叢中躲下了,理勻了呼吸,再伸手輕輕蓋在胡炭的口鼻之上。這小娃娃專以破壞他爹的計謀為樂事,可別到了關鍵時刻哭鬧起來。
過了一盞熱茶工夫,林中腳步沓沓,那群官差持刀追了進來。這下天光盡蔽,林中伸手不見五指,卻到哪里去搜尋騙子?眾人用刀開路,行了片刻,聽見四周雜聲四作,似乎有許多東西在喘息一般,遠處還有夜梟凄慘的叫聲傳來,入耳不忍卒聽。這下子人人都冷靜下來了,憤怒之心漸消,恐懼之念大盛。
一名官差膽小,見四周黑魆魆的,止不住害怕,顫聲問道:“莫……莫大哥,這里不會有妖怪吧。”那姓莫的頭領道:“應該不會有,若是有的話,那狗賊早就被吃掉了。他要是死了,定然會先慘叫一聲的。”
那膽小官差聽說,舒了一口氣。但是細想想,又覺得不心安,仍問道:“可是……要是妖怪很大,一口把他吞下去了呢,那豈不是沒時間慘叫?”一干官差被他說得心里發毛,趕緊喝止:“胡說八道!你要是再敢亂說話嚇唬人,咱們閹了你!”
然而恐懼即開了頭,便在心中播下種子。人人都覺得四周黑暗之中藏著無數兇險。說不定有多少只妖怪正在看著他們這些美食流口水呢。
抗了片刻,那膽小官差終于撐不住了,哀求道:“莫大哥……咱們還是走吧,等天亮了……咱們再去追他。”幾個官差盡同此念,只是不好開口。聽見他說話,心中深以為然。然而那首領卻否決了這個建議:“這里黑咕隆咚的,看不見道路,那狗賊定然也跑不遠,咱們若是這么跑了,豈不是讓他笑話……”話還沒說完,聽見灌木林中‘喀拉!’的一聲輕響,幾人便如中箭的兔子一般驚跳起來。紛紛叱呵:“誰!”“什么東西!”
那膽小官差面唇皆白,殺豬般叫喊起來:“妖怪!妖怪!一定是妖怪!”五六名官差嚇得腿都軟了,縮在一起全抖成了篩糠。
幾名官差一向只在西京中辦事,卻哪里經歷過如此驚險之事?他們本不知世上有‘妖怪’這樣可怕之物的,然而自去年底汾州大亂,似乎一夜間整個天下都變了。冤鬼、妖怪,許多先前只聽說過的東西突然變得真實無比,作祟殺人奪命,種種恐怖的傳說讓人聽得寒毛倒豎。
眼下,迫于上頭的命令,他們竟不得不跑到這樣陌生險惡的地方撩撥妖怪,怎么能不讓他們打心眼里感到驚懼?
一名官差顫著手點燃了紙煤。一豆溫光照耀過去,隱約看見樹木后一條大蟒正緩緩爬動。眾人見不是恐怖之物,都舒了一口長氣,以手捫胸,腔中‘撲撲’的心跳仍然快極。
“咱們快走吧……再晚只怕來不及了!”那膽小官差幾欲哭出聲來。
“等一等!”那官差首領驀然想起一事,大聲道:“有辦法了,趙師爺給過我幾張搜察犯人的符法,我找找看,倒要看看他能躲到什么時候!”幾名官差聞,將火煤湊了過去,讓他查看懷中符紙。
胡不為吃了一驚。若是讓他們找到自己的位置,那可糟了大糕了。一時間心念電轉,看到幾名官差把頭聚在一起,暗下決定:晚動手不如早動手,與其讓人查出自己的藏身位置,還不如趁其不備,搶個先機。當下默念咒語,緩緩將手掌伸了出去。
‘呼!’的一聲,胡不為推出一個火球,然而距離太遠,這團火球只到眾人身邊便已散化。“他在這里!”幾名官差呼喝起來,擎起腰刀便向火球激發方向奔來。
“哈哈哈哈!狗賊,你也上當了!”那官差首領得意非凡。他適才故意大聲說出那番話,便是要讓胡不為心浮氣躁,自動暴露藏身之所。胡不為哪知是詐,還以為他當真有一樣追查犯人的符咒。驚慌之下,果然中計。
其實象這樣追查別人蹤跡的法術倒當真存在。然而卻要比這個高深得多了。胡不為不是術界中人,交游既不廣闊,見聞又不廣博,自然難辯真偽。
幾名官差興高采烈,手提長刀來追胡不為。胡不為大驚之下,連揮出火球阻攔他們。但火球甫一出手,他便后悔了:豬腦子!他們有反彈的法術,你發出火球,這不是自找死路嗎?
‘咣!’的一聲響,當先一名興高采烈的官差額頭中招。火焰暴燃,將左近的草木都照亮了。那官差還沒搞清怎么回事,便已腦中空白,翻倒下去。這下不獨是胡不為驚訝,眾官差全都傻了眼。
他們忙著追捕胡騙子,卻忘了鐵光咒半個時辰的時限已過。以光腦袋對火球,究竟誰會吃虧?
胡不為大喜過望,法術不會反彈,那料理這幾個不成器的官差便容易多了。站起身來笑道:“我在這里,請各位大人來抓我吧。”伸爪彈出一團火焰。面前那官差面露驚恐之色,忙不迭的避讓開了。
胡不為精神大振。運掌如風,凝出許多火球噴射。盡砸在樹木上,泥地上,擊落了許多細小枝葉,刨出許多土坑。從出生以來,他第一次體會到了打架時優勢一面倒的樂趣。眼見四個官差懼怕他的火球,驚呼著紛紛避讓,不由得胸懷大暢。
那官差首領忙亂中躲到樹干后面,驚魂甫定,趕緊從懷里掏出符紙來。只是眼下漆黑一片,已無法辨別是什么符咒。但聽見胡不為樂不可支的笑聲嘻嘻響起,不由得心中大憤。這狗頭騙子小人得志,笑得如此惡心,若不鎮壓一下他的氣焰,怎對得起穿的這身官差衣裳?激怒之下,再沒有耐心去挑揀符咒,腰刀在小指輕輕一劃,鮮血涌出,便用傷指往掌中一把符紙上捺去。
‘呼!’的一聲,六七張符紙在空中燃燒。鐵光咒、龍虎符、奪氣符等在空中一燃而盡。那官差感覺四肢繃緊,渾身勁力陡增,眼睛視物也清亮了許多,知道龍虎符又已經奏效了。他這邊欣喜若狂,那邊的胡不為卻猛吃了一驚。
胡不為無由的感到心中慌亂,驚懼之意涌上心田,牽制了他的靈氣。他卻不知道,這正是趙師爺奪氣符的功效。趙師爺習學巫法,最善于這般心神攻擊,這一紙奪氣符雖不如本人施法那般猛烈,又有時限,但胡不為在不查之下,登受其制。
恐慌之念愈盛,胡不為只感到說不出的害怕。手足抖戰,幾發火球越扔越無章法,只盼快點逃離這片樹林。
那官差首領大喜,從樹后跳躍出來,提刀在手,向胡不為疾沖過去。
胡不為見狀大驚,死抗著胸中一波鋪天蓋地的恐慌惡潮,將微弱的靈氣轉到脾區,一揮手發功,想要攔阻敵人。‘吱’的一聲響,三四支細弱的條狀土柱有若活蛇,裊娜升起,剛好立在官差面前。姓莫的官差哪知胡不為正受到奪氣符的制肘,已陷入絕地當中。借著火球的微光,見幾條扭曲古怪之物從地面鉆出,不由得暗生警惕,生生頓住了身形。他先前受了胡不為的許多苦頭,對這狗頭騙子著實忌憚。
便在這時,林中平地生風。人人都聞到了一股腥臭味道,如狗如狐,騷氣難當。就在漆黑之中,林中空地陡然亮起一個暗紅的光團,熒熒閃動,暗淡的光芒覆在一圈方圓三尺的泥地上,便如一支行將熄滅的無形蠟燭正在燃燒照明。
眾人驚異未已,便看到了光團覆蓋下土地浮動起來。須臾,‘嗵!’的一聲,地面晃動。胡不為和幾名官差立足不穩,紛紛伸手扶住身邊的樹干。
地面的震動一聲接著一聲,便如地底下有一個巨大心臟在搏動一般,每一次脈動,都震得土地大晃。就在幾人屏息觀看之際,光團中的土地猛然破開,大片的濕泥翻卷,直若綻開的花瓣。一條長物從泥層里鉆動出來,‘嗚!’的凄聲鳴叫。
便在這時,胡不為懷中的靈龍鎮煞釘尖銳鳴叫,灼熱之感深透肌膚!
“妖怪!”胡不為猛吃了一驚,看那物時,卻是一個龐大的狼頭,張著牙,口中細舌分做兩叉不住伸縮。自它頭頸以下,長成巨蛇的身軀,鱗甲反光,猙獰可怖。
這是什么怪物?!胡不為心中驚駭,見土坑中接二連三又鉆出三條蛇狼來,直感心頭惡寒。這妖怪長得如此恐怖,定然不是善類。
誰料想,那姓莫的官差首領一愕過后,不驚反喜,笑道:“我倒忘了,趙師爺給了我一張召喚玄青大圣的靈符,狗賊,你就認命了吧!”看來這怪物竟然是他燒符引動出來的。那趙師爺給了許多提升體力的龍虎符和反擊鐵光咒不說,在陳大人的一再堅持下,又從錦囊中抽了這張玄青召喚符,一再叮囑,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要燒燃。然而適才那姓莫的官差急怒攻心,哪想到這些細節,一把燒光了所有符紙,把這玄青召喚符也給點燃了。
四個狼頭在空中凄鳴了片刻,抽動鼻頭,仔細辨別敵人。幾名官差在行前被趙師爺灑過符水,滿場之中,就只胡不為和胡炭身上帶有濃重的人氣。
蛇狼眼中兇光大作,便在胡不為慢慢后退的當口,突然之間群起發難。左右兩條極力伸展,彎成弧形繞過樹木包抄胡不為兩腰,一條在空中如長虹垂落,咬向胡不為腦袋。另一條卻一頭扎入身前三尺的土地中,長滑的軀體飛速沒入泥里,又一徑向前鉆行,拱得地面一條直線土塊紛紛崩裂。顯然,它是想從地下襲擊胡不為。
上下左右,將退路都封住了,正是天羅地網,卻往哪里逃脫去?!
胡不為急忙轉身向后奔跑,便在這時,懷中青光大亮。熾熱的明光穿透包裹,從他衣襟中透射出來。靈龍鎮煞釘察覺到了殺氣,又一次物化。胡不為奔跑之中突覺一股大力從懷中穿出,盤旋之勁將他帶得原地繞了一個半圈,眾兵差目瞪口呆,見一條粗若兒臂的青龍游移如電,從胡不為懷中飛出來,左右一射一折,已將兩邊的狼頭射得對穿,兩個狼頭凄號一聲,崩得粉碎,化成黑煙裊裊消失。青龍更不停留,在釘完左右兩個狼頭后,尾巴翻動,劃出一道飽滿的圓弧穿向上空的長物,飛快纏結之下,從那蛇狼首下兩丈一直繞到頭頂,一收一卷,又將怪物絞成了十余段。
這時地下鉆行的狼頭已穿到胡不為的腳邊,正待暴出咬噬。好個青龍,在這間不容發之際,一頭疾插下來,便如一支筆直的碧綠長槍,迅疾不可目測,‘奪!’的直直釘入地面,正中狼頭。泥石激飛過后,地下的怪物發出悶聲長叫,不住扭曲軀體,將六七丈長的泥地拱出一道溝來。
這番慘烈的搏殺,驚心動魄之極,幾名官差何曾見過?盡張大了嘴,瞪圓眼珠傻在當地。這狗頭騙子竟然有如此實力,實在大出幾人意料之外。那條青龍輕輕松松便殺掉了他們引以為寶的玄青蛇狼,那么,要是用來對付他們,豈不是跟踩死幾只螞蟻一樣不費吹灰之力?官差們想到此節,無不心中竦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