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辦?
涼拌!!
周家阿奶忙著操持周蕓蕓的親事,哪里還有閑工夫去關心三河的親事?左右這門親已經妥當了,請的媒人更是早以前就一直幫周家說親的那個。
雖說是鄉野媒人,可該懂的規矩人家也都懂,左右先前給大山二山、大河二河說親時,也沒出什么差錯,都給順順當當辦下來了,輪到三河時自也不會出錯。
于是,周家阿奶格外淡定的將三河的親事拋之腦后,連半點兒過問的意思都沒有。她就不信說定了的親事,女方那頭還能因著她這個老婆子不在家而一氣之下直接不嫁了!
那自是不可能的。
可問題根本就不在于周家阿奶啊!
整個周家二三十號人,少了一個周家阿奶當然是無所謂的。可如今周家的情況是,不單周家阿奶跑了,連帶周家所有的男丁都一并跑了啊!!
不對,三山子還在,可要不是他一點兒用處都派不上,周家阿奶何至于棄他不用呢?憑良心說,但凡他還有那么一丁點的能耐,周家阿奶都能將他使喚得滴溜溜轉兒。
退一萬步說,其他人跑了也就跑了,關鍵是新郎官周三河他也不在家啊!!!
周家二伯娘簡直要瘋,哪怕她也明白事情都進展到這一步了,對方無論如何也不會退親的,可這也未免太不給親家面子了吧?要是對方僅僅是村子里的普通人家的姑娘倒還罷了,偏那位是跟周家上下都極為熟悉的張里長……親侄女。
這事兒要咋辦?反正二伯娘望著這一院子的女眷和孩子,徹徹底底的沒了法子。
瞧她這般著急上火的模樣,周蕓蕓其實真的挺愧疚的,畢竟若非為了自己的親事,三河完全不必這么急吼吼的娶媳婦兒。當然,那位張姑娘是真的挺不錯的,可既是不錯,豈不是更應該趕緊將親事給辦妥當了?左右前頭的都完事兒了,可不只差最后兩步了嗎?
周蕓蕓抱著這幾日不離身的小八哥,極是誠懇的向二伯娘道:“二伯娘,您看我和三囡能幫上什么忙不?旁的不說,到時候辦酒,我能掌勺。”
“不用那么費勁兒,辦酒給村里人吃呢,自是從村里叫幾個人就成了,都不用給工錢,到時候把剩飯剩菜分給他們就是了。”
“那還缺啥不?大嫂她們幾個,要么懷著身子,要么孩子還小,多半都是脫不開身的,看來看去,也就我和三囡還能幫襯一些。”周蕓蕓想著,要不索性跟周家阿奶提議先把三河給放回來,轉念又一想,怕是二伯也得回來,在親事上頭,父親的作用是要遠遠高于母親的。
顯然,二伯娘也是這么想的,她從不認為家里這幾個小的能幫上忙,別說周蕓蕓這個還沒出閣的黃花大閨女,就連侄媳婦兒和兒媳婦兒怕是也沒多大用處。
思量了一陣,二伯娘忽的道:“一事不煩二主兒,左右蕓蕓你的親事不是有你阿奶在么?還有縣城那啥書局的掌柜的來著?索性就叫他們去管,我家三河呀……”
“你打算丟掉不管?”三囡忽的從周蕓蕓身畔探出了腦袋,語氣欠欠的問道。
二伯娘悶聲不吭的先把巴掌伸了過去,瞅準了三囡的頭頂就拍:“說什么傻話呢?到時候我要擺個流水宴,你來掌勺!”
“阿娘你也是真膽兒大,就不怕我搞砸了?再說了,阿奶答應擺流水宴了?”三囡私以為,她阿奶才沒那么傻大方呢!
其實二伯娘也就這么隨口一說,見閨女還真認真思量上了,直接送給她一記白眼,擰身就往外頭走,且邊走邊道:“我去找張里長他婆娘,咱們家頂事兒的都跑了,留下來的一個比一個不中用,看來這事兒呀,還得靠人家老張家。也虧得這是張里長的侄女,要是閨女還得避嫌……侄女就好辦多了……”
二伯娘漸行漸遠,沒多久就連背影都瞧不見了。
三囡瞪著眼睛看著她娘離開,回頭指著自己又指了指周蕓蕓,笑著道:“一個,比一個,不中用!”
頭一個指的是自己,后一個指的是周蕓蕓,說到“不中用”這三個字時,卻遙遙的虛指了指三山子那緊閉的屋門。
“噗!你個小促狹鬼!”周蕓蕓一個沒忍住就笑噴出來,有心去撓三囡的癢癢,又怕一不小心把手里的小八哥給摔了,只好站在原地沖著已經溜之大吉的三囡喊道,“過來叫我打一下,不然回頭啥好吃的都不給你做!”
“還能這樣?”三囡都已經跑出七八步了,聞登時止了腳步,一臉目瞪口呆的回望過來,見周蕓蕓一臉“你奈我何”的神情,只好老老實實的挪回去,把手心伸到跟前,蔫巴巴的道,“打吧打吧,隨你怎么打。”
周蕓蕓哪里會真打她,玩笑似的拍了她一下后,正待要開口,忽的就傳來一陣不耐煩的聲音。
“你倆能不鬧嗎?見天的吵吵嚷嚷的,我秋日里就要下場考秀才了!”
廊下,三山子將屋門開了小半,身子仍在屋里,只探出了一個腦袋,語氣格外的不耐,神色更是陰沉得很,尤其這會兒日頭已經偏西了,他那屋又不是朝南的,乍看之下著實有些唬人。
三囡當下就要回嘴,被周蕓蕓一拽,硬生生的把到了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只嘟著嘴一臉不高興的去了堂屋,連個眼神都沒給三山子。周蕓蕓倒是向他點了點頭示意知曉了,見他立馬關上了房門,遂也跟著去了堂屋。
這會兒還是正月里,天氣冷得很,只在院子里說了一點子話,就凍得手腳冰冷。三囡進了堂屋后,只徑自去嫂子們跟前擺的炭盆處烤火,沒一會兒就脫了鞋竄到了大長炕上。
說起來,這大長炕還是前年冬日里造的,主要是冬日里太冷,晚間每個屋燒炕也就罷了,白日里太浪費了。加上家里的人口愈發多了,尤其是小孩子們,周家阿奶索性叫幾個大孫子在堂屋里砌了一排大長炕,白日里給家里的女人小孩用,晚間就索性叫斷了奶的孩子們睡這屋,再叫四個孫媳婦兒輪流排班照管著。
周蕓蕓深以為,這簡直就是幼兒園的雛形,且她還覺得,再過個幾年,周家這情況還真能辦個小小幼兒園了。
這廂三囡剛竄上了大長炕,那廂周蕓蕓也進了堂屋。
三囡趕緊招呼周蕓蕓也過來,且道:“先前見了孟秀才也沒這般瞧不起人,他還沒考上秀才呢,咋就那么能耐呢?”
“你又不是不知曉他心情不好。”周蕓蕓先把小八哥安置好,這才脫了鞋上了炕,“大伯娘也不知曉跑哪里去了,竟是自打那日以后就沒瞧見了,阿奶和大伯倒是都心大,可三山子又不是他倆,怕是早就惦記上了。”
“腿兒長在她自個兒身上,她要跑誰攔得住?”三囡恨恨的道,“頂好這輩子都別回來了!”
周蕓蕓當然知曉三囡恨的是啥,只伸手拍了拍她的腦袋:“以往大姐跑了,我記得你也是這般說的,回頭最舍不得丟不開的,結果還是你。”
“那咋能一樣?她是我姐,親堂姐呢!”三囡反駁道。
“看著吧,左右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就跟阿奶一個樣兒。”周蕓蕓忽的頓了頓,緊接著笑倒在了炕上,還把大堂嫂家的臘梅帶倒了,遂摟著她笑得不成聲。
三囡納悶了,就算她真的是刀子嘴豆腐心,也沒啥好笑的吧?
不單三囡,四個嫂子也皆不解的看了過來,倒是幾個小不點兒們也不管聽沒聽懂,只跟風般的笑開了。
待周蕓蕓笑夠了,一面將臘梅攬在懷里親香,一面解釋道:“我直到今個兒才發覺,咱們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頂頂像阿奶的竟是三囡!這刀子嘴豆腐心也就罷了,論能耐仿佛也是像了阿奶。”
周蕓蕓不說則已,一提起這茬倒是引得四位嫂子頻頻點頭附和。
“是這樣呢,不說我還沒發覺。”
“可不是像阿奶嗎?瞧她說話做事的樣兒,尤其是背后嘀咕人的時候,就是阿奶從來就是當面懟人的,三囡太慫,只敢在背后瞎嘀咕。”
“嗯嗯。”
“我倒是認為呀……”繡娘等著其他妯娌都說完了,連葛氏都應和了兩聲后,這才慢吞吞的開了口,“三囡這性子能耐興許只像了幾分,長相倒是真的隨了阿奶。”
三囡:……!!
周家阿奶長得矮矮胖胖的,一張大餅臉配上一口大板牙,加上如今也有了些春秋,大餅臉上好些個褶子,莫說如今了,就算是往前四十年都不帶跟美人兒搭邊的!
這先頭說三囡性子能耐像阿奶說,三囡倒挺自豪的,回頭聽了最末秀娘說的這話,卻是整個人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徹徹底底的傻眼了。
見她整個人都木了,周蕓蕓和嫂子們登時笑作了一團,笑聲傳出去老遠。
……
隔了幾間屋子的三山子煩躁的將寫廢了的紙張團成一團丟到了書案底下,起身在屋子里打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