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夏。
蟬鳴一聲接著一聲,叫的人煩躁。
佟貴妃手里頭端著茶盞,有一下沒一下的磕著蓋碗,她雙眸微闔,看似歲月靜好之下,帶著深深的不耐。
聽她們左一句右一句的扯嘴皮子,聽久了,著實覺得沒意思。
“衛貴人向來新奇大膽,竟還有你不敢說的話?”一個小庶妃含笑開口,她心思深,想要扒上佟貴妃這條大船,就得多表現,若真是能挖出點什么,不愁不出頭。
她這也是捏著衛貴人的性子說的話,平日里她蹦跶的厲害,一看就不是個甘于寂寞的,從辛者庫宮人到衛貴人,這其中沒個什么,誰信。
這位的心機手腕,比不上景仁宮那位多矣。
衛貴人聞怔了一瞬,要不要說出口,她在心里轉了好幾個圈,最后在佟貴妃若無其事的表情中敗下陣來,女人不狠地位不穩,她只要說出這個,將禧妃拉下馬,不愁佟貴妃記不住她,到時候定然會節節高升。
這么想著,她以這樣的事出頭,到底有些羞澀,頓了頓,才語氣干澀的開口:“前些日子,嬪妾去給禧妃娘娘請安,親耳聽見……”
話一出口,接下來的好像就兒沒有那么難了,她細細描述著當時的情景。
那男人絕對不是皇上的聲音,說著纏綿的情話,衛貴人一字一頓,連對方說了什么都一一描述出來。
有理有據,有時間有地點,仔細的推敲之下,甚至沒有什么大的漏洞,乍一聽來,像是真的似得。
那么問題來了,景仁宮身處深宮,哪里來的男人?
衛貴人不吝用最大的惡意猜測禧妃,她想著對方施加過來的嘲笑羞辱,一字一頓道:“她想要,總會有的。”
這么一說,眾人也覺得是,只一時間有些寂靜,不管怎么說,禧妃也是寵妃,這穢亂后宮的事,要么一桿子打死了,對方徹底無翻身之地,要么沒這回事,純屬造謠,總之沾惹上,總要死一個的。
她們不愿意死。
就算沒了禧妃,上位的也不一定是她們,入宮這么多年,早已經失寵多時的她們,是有向上一步的心,但絕對沒有自己的命重要。
佟貴妃‘啪’的把蓋碗扔在地上,惱怒道:“胡亂語!高位妃嬪如何容得下你造謠生事?”
她直接不信。
衛貴人直接就受不了了,發誓道:“有人眼瞧著有男人翻墻進去,是不是的,找奴才蹲著就是了。”
這一個大雷扔下去,眾人直接懵了。
男人,翻墻。
她們離景仁宮那么近,這事真的不能挨。
佟貴妃聽到最關鍵的話,終于滿意了,一個念頭在心里一閃而過,那個翻墻的男人會不會是皇上。
想了想,又覺得不可能,可后宮但凡他想,跪著求他臨幸的女人不知凡幾,又何苦大門不走去翻墻。
他不是那樣不守規矩的人,再說了,宵禁對誰都有用,對皇帝沒用,他想什么時候去誰宮里都成,哪有人真的會去管。
“衛貴人,你可知你在說什么?”佟貴妃正色,拿出自己上位者的氣度,認真的對待下頭稟報上來的案件。
她這么嚴肅起來,衛貴人就一板一眼的將事情給捋順了。
“等著,晚上去景仁宮。”佟貴妃說道。
她這么一說,衛貴人有些不滿,嘟囔道:“為何不直接打入慎刑司。”
進去了保管一條命都沒有了,還什么禧妃不禧妃的,進了那樣的地方,做了禧妃也沒有尊嚴。
佟貴妃頓了頓,大義凜然的開口:“就算是升堂也要人證物證人犯具在,沒得你幾句話的功夫就判人刑的。”
剩下的小庶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不想去,她們身份低微,和禧妃乃是云泥之別,實在沒辦法硬抗,哪怕是看笑話都不行,不光是背后的皇上得罪不起,就連禧妃她們也得罪不起。
再說了,知道這樣的秘辛,哪里還有好日子過。
剛想找借口離開,佟貴妃一個眼神掃過來,頓時都不敢動了。
“你們都留在這。”她開口。
在小嬪妃松了一口氣的時候,佟貴妃瞥了她們一眼,意味不明。
知道了遮掩的事,作為一個合格的上位者,自然是減小傳播范圍,讓這么多小妃嬪跟著,是想扎皇上的眼,連著她也得受敲打。
原本輕松的氛圍不再,大家都如坐針氈,就連護膚衣裳的話題也不能挑起大家的興趣,在食不知味的用過晚膳后,終于到了抓奸時刻。
佟貴妃眼中閃過明滅不定的晦澀光芒,看向衛貴人的時候,又是一臉嚴肅,她板著臉,一字一頓的說道:“開弓沒有回頭箭,你可要想好了,你真的要這么做嗎?”
事情已經說出來了,做不做區別不大。
衛貴人點頭,禧妃必須得死,她實在是她強大了,堪稱一座無法逾越的大山,她怎么也不能在短時間內生出五個孩子,也不能搶去她的寵愛,那就只能毀了她。
恰巧,她也不是那么安分的女人,這才讓她捉住把柄,不是嗎。
兩人帶著心腹奴才,走在初夏的宮道上,風掀起衣袍,就像是此刻飄忽不定的心。
這么想著,佟貴妃腳下的步子快了幾分,衛貴人勉強小跑才能跟上,兩人到路口的時候,瞧的清清楚楚,一道高大的身影打從宮墻上一躍而過,甚至還有小太監熟練的收梯子。
這是慣犯了,佟貴妃在這一刻想了很多,那五個孩子,到底是不是皇上的孩子,也有待商榷,不管是不是,在抓到禧妃夜會男人的時候,也必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