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塵翎抬眸看了墨祁羽和東方離一眼,點了點頭,“估摸是的。”
顧南卿理了理自己的衣裳,看著墨祁羽走近,聽見他說:“師傅重傷不治,鬼醫吊著他的一口氣,他想見你。”
這個消息闖入的時候,顧南卿的心猛地一揪,某種酸澀忽然反撲上來,將她所有的冷靜自持焚燒殆盡。
先是紅衣,再是燕空老人……后面,還會有誰?
自己深陷于這場政治斗爭,到底是福是禍?
當顧南卿進來的時候,鬼醫對燕空老人說:“來了來了。”
然后指著燕空老人胸腔處的銀針對墨祁羽道:“這銀針吊著燕空老人的一口氣,最多還有一個時辰。”
話罷就出去了,今日的鬼醫似乎格外好說話。
營帳內的血腥味兒很重,顧南卿分不清這是誰的,是她的還是燕空老人的,亦或是墨祁羽。
床上的老人不復之前那般精神爍立,他朦朧著眼,看著顧南卿,顫顫巍巍伸出枯木般的手,嘴里念叨著:“司瑛,南卿,祁羽。”
顧南卿接著他的手,她抬頭忽然發現,燕空老人的白發竟然這么多,姜音為他處理了一些傷口,但是他的傷口太多了,根本包不完,勉強包好,整個人便全部被白布裹著了。
“燕空老人。”
“師傅。”
當顧南卿和墨祁羽的聲音響起,燕空老人才停下自己的喃喃,他緩緩扯起來了嘴角,輕聲道:“好好好。”
他混沌的眼里似乎恢復了許多清明,他看著顧南卿,心生憐惜,問:“疼嗎?”
顧南卿聽見這句話,整個人都頓住,藏匿起來的情緒滑落,那淚水就這樣砸在地上。
“不疼,南卿殺了狼王,替父親和您報仇了。”
燕空老人看著顧南卿,又看了看墨祁羽,他嘆息道:“我……陪不了你們多久了。”
“好孩子。”
“苦了你們了。”
墨祁羽坐在一旁,燕空老人開口喚他:“祁羽,你過來。”
墨祁羽移過來,燕空老人將二人的手交疊,“好好的,好好的。”
“南卿,我心疼你,你自幼便經歷磋磨,沒有人憐惜,但你莫怪,莫怪你的父母。”
“她們不是有意的,這全是無奈之舉。”
顧南卿道:“父親戍守邊疆,本就辛勞,母親恐對我有些偏見,但是也不打緊。”
燕空老人點了點頭,“來日,若你尋得真相,只盼你也能這么想,人這一生,所遇的人和事兒都太多了,偏偏人又是個復雜的,不能用些簡單的善惡去評判。”
顧南卿只當這是因墨祁羽的緣故,燕空老人才愿意同她講這么多掏心窩子的話。
她將這些話牢牢記在心底,而后對燕空老人道:“多謝燕空老人。”
燕空老人搖了搖頭,“你既然是祁羽的未婚妻,我便是把你當一家人的。”說著說著就又看向墨祁羽,道:“祁羽,待她好些,你們要好好的,來日成親了,我要好多喜酒吃的。”
燕空老人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老頭子不中用了,連個阿日斯愣都打不過,連祁羽都護不住,朝林臺,南卿,祁羽,待我死后,就把我的尸體焚了,帶些骨灰回去吧。”
“喜酒,記得給我喜酒……喜酒吃。”
“南卿,莫要……莫……怨恨……恨你的父母……”
燕空老人終究還是合上了眼,他的手無力地垂下,曾經名震武林的一代梟雄就這樣死了。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