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6章芳華“你說你怎么突然就想不開呢?”芳華院內,羊獻容怒氣沖沖地將一碗茶水頓下。求3|書+~{幫~′?更°{新o最_快邵勛本來嬉皮笑臉,待看到羊獻容冷漠、生氣的面容下,藏著幾絲關心時,他又不說話了,臉色一正,道:“其實沒什么,就是想走走、看看。”“這些地方有什么可看的。”羊獻容問道:“廣成苑你都跑爛了,在湯池中荒淫無度也不止一次了。怎么?惦記著哪個村婦?”說罷,低頭看了看邵勛袍服的下擺。山宜男在一旁準備點心,聞輕笑一聲。邵勛看了她一眼,問道:“宜男,你不是說和風細雨也挺好的么?”山宜男被說得臉一紅,嗔了邵勛一眼,低頭繼續準備點心。羊獻容仿佛沒注意到邵勛和山宜男的交互,顯然心思不在這上面,她仍然看著邵勛目光中有許多不明的意味。邵勛也沒法再插科打渾了,輕輕把羊獻容抱入懷中,輕撫著她發髻上的幾根銀絲。“我老了。”羊獻容悶聲說道。“在我眼中,你永遠是當年巡街時那個美麗的皇后。”邵勛說道。“哪一次?我不記得了。”羊獻容問道。“記不得就算了,沒關系的。”邵勛說道:“或許哪天一覺醒來,我們都回到少年時了呢。”羊獻容有些觸動,輕聲問道:“那時我會是什么樣?”“你穿著白短袖,青春洋溢,腰肢纖細,我都看呆了。”邵勛說道。羊獻容輕笑一聲,道:“那時我認識你嗎?”“你一定要認識我。′精?武_曉′稅_徃¨埂欣~醉,快”“我就只能認識你嗎?”邵勛默然,道:“我幫昊天上帝那么多,總有點好處吧。”羊獻容神色微動,問道:“你幫了幾次?”“就這一回,但我覺得不止一次。”邵勛說道。羊獻容沉默許久,才問道:“她們一一好看嗎?”邵勛笑了笑,道:“你說什么話?”羊獻容慢慢起身,默默將灑落的茶水擦拭干凈,然后又給邵勛倒了一碗新茶。片刻之后,她說道:“佛陀也很靈驗的—————”邵勛嗯了一聲,又道:“鐵奴(邵紀)在右天武衛司馬任上很不錯,不愧是自幼喜讀兵書的,我邵家一—”羊獻容瞪了他一眼,片刻后方道:“他當了司馬后,整天查武庫,見到朽壞的就責罵,意氣太過。”“我的兒子,怎能沒有意氣?”邵勛失笑道:“沒有飛揚跋扈,縱馬天街就不錯了。“他不會的。”羊獻容篤定地說道:“真以為我什么都不管?”邵勛啞然。山宜男將點心端了上來,道:“書都寫好了。”“哪些書?”邵勛一時沒反應過來,隨手拿起一片干果,問道。“《世說新語》,錄了上百個故事。”山宜男回道:“《露華問對》也重新增刪了一下,現在市面上有兩版了,新版賣得很好,王丹虎提了不少建議。”邵勛思考了一下,才想起了是那個冰妹啊,不過山宜男和她應該是很熟的。“可惜她無法生兒育女了。”山宜男嘆息了一聲。欣丸夲鉮棧哽薪罪全邵勛無語,你為朋友嘆息就嘆息,看著我作甚?“你弄這些有用嗎?”山宜男文問道。“或許有用吧。”邵勛說道:“只要它出現在這個世上,就有可能發揮作用。也許一時無用,可將來一天有人想起呢?”“你和趙王寫的家書也是這般么?”“不錯。”邵勛點了點頭,道:“錢之一物,最是奧妙無窮。若有人能夠參透其中道理,不知能為朝廷財計增添多少幫助。而今多稅人,可若有一天朝廷能夠稅地、稅財,則國用日豐矣。”“那個朝廷就不存在吧?”羊獻容冷笑道:“你有本事去京中丈量屋宇收稅,看看公卿將相們怎么說,別鬧到下罪已詔。”邵勛忍俊不禁,道:“何至于此?長秋,你今天怎么了?”不過羊獻容確實有政治天分。不以人頭、戶口為征稅對象,而是以財產征稅,這事唐德宗搞過,然后被朱造反,稀里糊涂跑路,然后下罪己詔一一不過有一說一,以財產為征稅對象的兩稅法依然推行開來了,蓋因不推武夫大爺就沒錢用,后果更嚴重。羊獻容從沒經歷過這些事,但她用自己敏銳的洞察力推斷出了這一切,并為此嘲諷他邵某人。但沒辦法,說得對!邵勛固然可以用無上威望壓制住手下,但隱患相當巨大,大家打不過你,熬死你還不簡單?甚至更狠一點也不是不行,只要找準機會反正有太子在了,天下不至于大亂,哭完喪之后,太子登基,該咋樣繼續咋樣。而在見到姨母情緒不太對,山宜男立刻上前打圓場,又往邵勛嘴里塞了一塊桃干。邵勛吃下后,連連贊嘆,道:“好桃。”“你的功勞。”山宜男說道:“魏、汲、河內、滎陽、河南等地廣為種植,似乎又出了新種,味更佳。”邵勛想了起來。當初世家大族羊毛,讓他們把各自的農業技術貢獻出來,過程不是很順利,但還是撈到了一些,主要是庾、王、裴等大家族。果樹培育就是裴家提供的,后來又收集了一些,慢慢形成了規模,交由少府和民間培育。少府成果不多,民間卻在四十年間培育出了一些有意思的果品,而今廣泛傳播,到處種植。“有此佳品,復一—”邵勛說道。“今年你不會跑了吧?”羊獻容“自適應”了一會后,又坐了回來,問道。“不跑了,就陪著你們。”邵勛說道。“果真?”“當真。”邵勛說道:“政事堂有四位宰相,很多時候并不需要我過問太多。”“平日里,有些事我并不想多說。”羊獻容沉吟了一下,道:“時至今日,所謂新朝雅政皆已穩固。譬如交州,海運糧食入廣陵,吳晉未有之事,然到此已是極限,不要奢望更多,多則生亂。諸如此類之事甚多,若想大梁朝穩固一些,這些事越少越好。”邵勛不由得打量了下羊獻容。其實正如她所說,新朝雅政已經有點穩固了。比如海運最穩固的交州,已經形成相當的利益鏈,雖然還很脆弱,上層一道命令就有可能讓其消失,但就邵勛觀察而,太子對蔗糖、木材、糧食、奇珍帶來的利益頗感興趣,在他那一代應該不會廢掉此事。至于研究大道之理的萬象院和天工院,則舉步維艱,多停留在辯論、反駁階段一一那幫噴子對此是真的樂此不疲。當然,也不是一點成果沒有。庾蔑回歸時沒有來得及帶回制糖工匠,但去年西域都護府重金招募了一些工匠一一不是來自康居,而是貴霜。他們帶來了摩揭陀傳到中亞、波斯的制糖技術,少府工匠學習后,又改進了一番,終于制出了相對純凈的粒狀糖。只可惜并不是白糖,傳聞摩揭陀國曾制出過白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多半是訛傳吧。其他的技術,除了農作物、牲畜培育外,用處都不算太大。最近少府又從東沃沮、樂浪外海找來了昆布(海帶),放入遼海之中養殖。很奇怪,大梁朝從南到北,沿海都沒此物,從東沃沮引進后,昆布居然很好地適應了遼海的環境,可能氣候有所類似吧。可惜沒有尼龍繩,竹子、木頭又不耐腐蝕。不過也無所謂了,不重要,讓這些物事在海中自由生長即可。邵勛收回思緒,輕輕握住了羊獻容的手,道:“不折騰了。就這樣吧,這個天下我已經比較滿意了。”羊獻容臉上稍稍露出了些笑容。她轉身走到窗前,推開窗戶,將房間內的悶氣消散一些。院外樹影婆娑,花開爛漫,充滿著生命的氣息。邵勛走到窗前,與羊獻容并排而立,看了許久后,贊道:“不意芳華院竟有如此景致。”羊獻容白了他一眼,道:“你匆匆而來,匆匆而走,除了折騰宜男之外,何時注意過這等景致?”“今日便看到了。”邵勛笑道。“以后若常來,便能看個夠。”羊獻容說道:“如果看膩了,可以把這些都換掉。”“怎么能看得膩呢?”邵勛搖頭道。“如果地方也看膩了—”羊獻容看著邵勛,道:“我也隨你。”“那宜男怎么辦?”邵勛問道。“你無恥!”羊獻容眼一瞪,說道。邵勛曬笑一聲,道:“放心,我接下來就陪著你們了。”說到這里,他抬頭望天,只可惜什么都看不到,天空一片晴朗。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