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之遠走了。
乘坐的是運糧的船。
是蔣盤叫出鎮民,將他的金銀細軟一點點全部放在船上,又將他妻女兒子,姨太太,家仆,所有尸身全部堆放在船頭。
運糧船離開時,紅河水面還回蕩著黃之遠怨毒的咒罵和哭嚎聲。
蔣盤也走了。
帶走了讓蔣石收起來的金錢爻,龜甲,以及楊公盤。
蔣盤眼中的天,還是晦暗的。
他知道,或許誰能讓沐女離開那幽暗的水底。
只是,兄弟情意,早已被他割袍斷絕。
好人,惡人,他好像錯了。
不,他的確錯了。
后悔就像是三苗之人的蠱,會不停的蠶食人心。
蔣盤覺得,自己只剩下這空空的軀殼了,就好似行尸走肉。
只是,胸腔中有執念。
沐女無法入土為安,那他死都不能閉眼。
他又無顏面去面對兄弟。
只能去拿一樣東西。
兄弟一家,會很需要它!
從黔西南,一路朝著西北前行,從重山疊嶺,水秀山清,一直到山脈嶙峋凸起,宛若惡龍咆哮。
最多的植被,是戈壁灘上的駱駝刺。
馬車的腿腳比人的快一些,可這還是用了很長很長的時間。
一路上風餐露宿,蔣盤終于抵達了隴原河西。
一直到河西的邊緣,那里有一座城,名為沙城。
經過仔仔細細的打聽,蔣盤打聽到了沙鎮。
果然,如同廖呈那廝提供的信息情報一樣,沙鎮的附近,有一處墓葬。
有往來不絕的探險隊伍,不停的奔赴沙鎮,在周圍探尋。
雖說這幾十年來,都未曾有人找到墓葬,但來人依舊不斷,催使了沙鎮的繁榮。
甚至蔣盤還打聽到,如今的沙鎮正在改建,只不過好像出了一些問題,死了很多人。
他花了一筆錢,請了向導。
那向導年紀不大,也就二三十歲。
按道理來說,向導這樣的人,年齡不能太小,必須有足夠的經驗。
只不過那向導一直極力推崇自己,說曾在沙鎮上做工,甚至,還說出自己兒子慘死在離開沙鎮半途的話。
除了他,現在沒有人敢進入沙鎮,那是一片被胡大詛咒,拋棄的地帶。
他只是想將自己的兒子尕青帶出來。
蔣盤能看穿,那向導并沒有說謊。
他眼中的猩紅,悲愴,全都是對亡子的懷念哀傷。
這讓蔣盤覺得感同身受。
因此,他讓向導做好了一應準備,便進入了沙漠中。
在漫天的黃沙中,趕路了好幾天,那年輕向導的確很有本事,能找到干涸的運河,能找到沙漠中的綠洲,然后找到了他兒子被淹死的地方。
本來,蔣盤和向導說過,水中淹死,需要撈尸人,他沒有太多辦法。
可他們抵達時,那地方已經徹底干涸了。
雖說交劍格的風水局很兇險,但勝在無水,蔣盤輕而易舉的將已經成為血煞的向導兒子尕青拉了出來。
又將其鎮壓在附近的一處金井中。
他留了一手。
因為當尕青被拉出來,那向導的眼神就不再誠懇,左右四瞟,露出鬼齒,這是生奸謀的面相!
那金井所在,和一處大風水掛鉤,也就是他現在要尋的風水,金神七殺!
尸體,只有他離開時能夠帶走,若是那向導自己行動,就會出事。
果然,不出蔣盤所料。
當晚,他們快進入沙鎮范圍時,向導失蹤了。
他原路返回,抵達交劍格風水時,詐尸的尕青,已經快要將向導掐死!
蔣盤施救之后,說明原委,向導面如死灰,只能繼續遵循承諾帶路。
幾天后,他們抵達了沙鎮。
死寂的街道,各式各樣的商鋪門,仿佛說著此處曾經的熱鬧。
只不過,現在的沙鎮中,有很多瘟病死亡的尸體。
蔣盤極其謹慎,沒有觸碰任何東西,又橫穿了沙鎮。
沙鎮外有一片亂石叢生的區域,石塊像是被斧頭劈成。
可這么大的石頭,又有什么斧頭能劈開?
人力難為,恐只有天能辦到。
漫漫黃沙,一切都歸于死寂。
蔣盤忽然覺得自己很渺小。
自從出黑之后,自從經歷過七十座黑山頭的兇險,他幾乎沒有過這種面對風水,極其渺小的念頭了。
本來他很有信心,能夠拿出這金神七殺風水局的善尸丹。
嗯……如果廖呈那廝沒有欺騙他的話。
只不過,現在,他覺得成功的概率,只剩下不到五成。
或許對于忠于冒險的人來說,五成的概率很高,可對于蔣盤這種事事穩妥的陰陽先生來講,五成,就意味著有一半的可能死亡。
更令蔣盤覺得錯愕驚疑的是,這片聳立的亂石,并不是那么好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