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尹滿山是經常來的,每次來還時不時地來家里坐坐,所以大嫂也是點頭應著。
李學武交代完便出了屋,讓大嫂和趙雅軍都能放開了情緒。
院兒里已經沒了三大爺和閆解成身影,李學武直接奔著倒座房去了。
李學武沒看見閆解成,閆解成可是看見李學武了。
從窗子里看見李學武過了二門進了屏門,閆解成本想打招呼,好擺脫喋喋不休的親爹。
可李學武腿兒快,還沒等閆解成說話呢,人已經看不見了。
原來這爺倆兒是在門房說話呢,這門房收拾的好,現在成了悄悄話圣地了。
“老大,不是爸逼著你,你得聽我給你講這里面的道理……”
閆解成現在也是頭大,葛淑琴已經下了火車了,他去火車站接的,現在人就在軋鋼廠招待所。
別看閆解成是軋鋼廠職工,可招待所不白住,正兒八經的5毛錢一晚上。
價格高?
可不是,全國基本上都是這個價兒,還有更高的,一塊錢一晚。
就這還是閆解成給李學武開車的面子呢,不然葛淑琴的介紹信說啥也住不到軋鋼廠的招待所去。
閆解成先前攢的零花錢也僅僅夠葛淑琴住兩個晚上的,也就是說,后天前,閆解成必須解決葛淑琴的安置問題了。
“爸,爸,您先聽我說”
閆解成擺擺手打斷了他爸的話,隨后尷尬地看了一眼外面,小聲地說道:“爸,您得借我點兒錢”。
“啥玩意?”
聽見閆解成要借錢,閆富貴都要跳起腳兒來咬人了。
自打閆富貴搬到這四九城以來,還真就沒往出借過錢呢,那錢都在他肋條兒上穿著。
現在閆解成要借錢,那不是拿著老虎鉗子往下扽一樣嘛。
看見自己爸爸的反應,閆解成也是有些著急了,能救命的就這一位了,他是萬萬不敢跟于麗去要錢的。
“爸爸哎,您聽我說,我就借20,不,15,您只要借我15塊錢就成”
“一毛錢也沒有啊!”
閆富貴一改先前跟兒子商量房子的態度,就像是舊社會地主老財一般,揚手說道:“咱家哪有錢啊!”
“別騙我了,您那自行車補償款還是我給您要回來的呢”
閆解成被親爹騙的次數多了,已經不信他親爹的話了。
“那…那補償款不是買了車子了嘛”
閆富貴支支吾吾地解釋著錢的去處,隨后商量著說道:“要不你等等我發工資的?先把你弟弟房子的問題解決了”。
“等您發了工資……”
閆解成聽見親爹說房子又說錢,倏地眼前一亮。
隨后想到了什么,又把嘴里的話咽了回去。
可是又想想招待所住的那位,再想想下午的爽快,咬了咬牙,下了決心。
“爸,您不是說蓋房子您拿一半兒嗎?現在您就給我吧”
“真的?”
閆富貴看著大兒子懷疑地問道:“你跟于麗商量了嗎?真的決定給你弟弟一半的房子?”
閆解成眼神閃爍著說道:“您給我就成了,家里的大事兒我就能做主”。
“這可是你說的啊!”
閆富貴點著閆解成說道:“我拿了錢到時候你可得給你弟弟房子”。
閆解成聽見自己老爹愿意拿錢,想著先解決了眼前的問題再說吧。
“好好好,蓋房子連帶著整修東院兒得一千,咱家占500,您給我拿250塊錢就成了”
“啥玩意?啥房子啊,這么貴!”
閆解成不耐煩地說道:“親爹啊,那院兒都什么德行了,不整修能成嘛,再說了,那是蓋新房子啊,您想我們住在馬圈里啊?”。
閆富貴想了想,知道現在的房屋緊張,二百五就二百五吧,能住上就成。
“你等著啊,我回家跟你媽拿錢去”
說著話,閆富貴就出了門往家里去了。
閆解成看著親爹出門,在心里合計著這二百五十塊錢夠干什么的。
在這城里買房子是下不來了,租房子倒是可以,可位置得找個離家遠點兒的了,不能撞了車。
這個時候的房租是真的便宜,公房出租也不是一刀切,什么都是一個價。
按照房子的質量,會分為五等,一等:小瓦屋面,有天花板和地板或有天花板無地板,自然條件較好,木料質量好,窗格齊全,墻壁粉刷或有壁板。
五等:普通瓦屋或草屋,碎磚或泥地,舊的玻璃窗或老式木頭窗,光線黑暗,墻壁未粉刷或粉刷已脫落,房屋質量差或地勢洼。
從一等到五等,收費標準每平方公尺分別為7分、6分、5分、4.5分、3.5分。
就在閆解成合計著在哪兒租房的這會兒,閆富貴推開門走了進來。
“這是二百五”
閆解成見親爹把錢帶來了,笑著就要去接,可閆富貴又把手收了回去。
“等等”
閆富貴從兜里掏出一張紙,一支鋼筆和印泥。
“老大,你先把這事兒落在紙上”
“啥?”
現在輪到閆解成激惱了。
“爸,這至于嘛?是我分給我弟弟房子,不是我分我弟弟房子!”
閆富貴苦著臉說道:“這是你媽的意思,我也沒辦法,你媽說咱們畢竟是分了家的,賬不分清以后不大好說”。
閆解成看了看他親爹,知道他媽可想不到這么多,一定是親爹自己的主意。
有心想尥蹶子不要他爹這錢了,可想到以后的幸福生活,咬咬牙說道:“好,我寫”。
說著話,拿起筆在紙上寫道:“今收爸交予房錢二百五十元,房屋建成后分弟弟一半……”
“你這么寫怎么能行呢?你跟我寫作文呢?”
閆富貴皺著眉頭點著紙說道:“白紙黑字的誰認我是你爸啊?再說了房屋什么時候建成啊?哪兒的房屋啊?你這寫的沒有依據,廢紙一張啊”。
“那您說該怎么寫?”
閆富貴從兜里又拿出一張紙,說道:“我就知道你一次寫不成,給你”。
說著話,將白紙交給閆解成,說道:“我說你寫”。
閆解成見沒能湖弄了自己爹,只能接過白紙重新寫。
“今與閆富貴商議已定,于南鑼鼓巷99號院東跨院的房屋今年……”
閆富貴的話還沒說完,閆解成打斷道:“爹,這里是不是得注明了是誰的房子?東跨院可是還有人李家的房子呢”。
“對對對”
閆富貴笑著點頭道:“你得注明了是你的房子,我分的著人李家的房子嘛”。
閆解成在自己爹的注視下寫到:“今與閆富貴商議已定,于南鑼鼓巷99號院東跨院閆解成所屬的房屋今年”。
閆富貴笑著點點頭,繼續說道:“建設完成后分予閆解放一間,閆富貴負責房屋建設費用二百五十元,這里要大寫”。
說著話,閆富貴指著數字的后面要求閆解成大寫。
閆解成一聽自己爸爸說同意分自己名下的房子,心情瞬間舒暢了。
是啊,分的是他名下的,不是于麗名下的,那就沒問題了。
“好好好,大寫是吧?”
“嗯嗯”
閆富貴見兒子配合,繼續說道:“今建房款已收訖,這這兒,簽上你的名字,寫上年月日”。
“好好好”
閆解成簽了自己的大名,又痛快地按了手印兒。
“爸,給我錢吧”
“等會兒,我簽完名的”
閆富貴在紙上簽了自己的名字,按了手印,這才把錢給了閆解成。
“老大,這手印一按,錢一交,你可不能耍賴,咱家就這么點兒錢了,我跟你媽的棺材本兒都在這兒了”
“好好好”
閆解成接過錢,點著唾沫數著,滿臉的高興。
閆富貴這人雖然摳,但是做人的基本道德還是有的,說二百五,絕對不會少一毛錢。
“得嘞爸爸,正好,我走了啊”
閆富貴心疼地看著大兒子手里的錢,想說什么,但是又把嘴閉上了,看著兒子出門走遠了。
見老大這么痛快,閆富貴總覺得心里不踏實。
但是看了看桌上的白紙黑字,又覺得房子黃不了了,閆富貴小心翼翼地將收據收了起來。
閆解成高興地進了倒座房,見李學武他們正在玩兒著牌,笑呵呵地跟大家打了招呼。
想看自己媳婦兒的時候卻是瞧見于麗轉身去了廚房,有些尷尬地對著李學武說道:“科長,那啥,我回廠里值班了啊”。
“吃了年夜飯再走唄,差這一會兒啊?”
李學武甩了一張2,回頭對著閆解成說了一句,倒是沒仔細看閆解成的表情。
倒不是差這一會兒,而是閆解成怕他爹反悔,或者是看出什么,想著早點兒跑路。
再一個就是這里有什么好待的,廠里可是有……
閆解成笑著說道:“不了,廠里也有伙食,在廠里還能掙個加班費”。
“嗯嗯”
李學武手里掐著牌,也沒想著閆解成的事兒。
閆解成見李學武在玩兒牌,又答應了自己,便轉身出了屋。
路過廚房的時候見自己媳婦兒蹲在貼著“上天好事,下凡降吉祥”的灶坑門前填著柴火,也沒抬頭看自己。
“于…于麗,我回軋鋼廠了啊”
“嗯”
于麗頭也沒抬地看著木頭上的火焰。
閆解成知道于麗還在生氣,而且是輕易哄不好的那種,囁嚅著說道:“我……我……”。
于麗等了閆解成半天的我,可隨之聽到的卻是門的咣當聲。
倏地抬起頭往門口望去,這會兒哪有人在。
眼淚順著于麗的臉頰便流了下來,正巧被走進廚房的秦淮茹看了個正著。
于麗見進來人便低下了頭,臉伏在膝蓋上,不想別人看見自己在哭。
秦淮茹先是拎著水壺去水缸里打了一壺的涼水,隨后把壺座在了爐子上。
“嗯,給”
于麗看了看眼前遞過來的手絹,抬起頭看了看,見秦淮茹正站在自己身前。
“大過年的,哭什么?”
看著于麗梨花帶雨的哭的傷心,秦淮茹也蹲了下來,用手里的手絹給于麗擦起眼淚來。
“秦姐,嗚嗚嗚~”
于麗再也忍不住,撲到秦淮茹的懷里便哭了起來。
秦淮茹知道閆解成和于麗鬧了別扭,但不知道具體為了啥。
現在看著閆解成也不在家過年,執意要回軋鋼廠,定是兩人的別扭還沒好。
“好了好了,有啥過不去的,回頭上班了我去說說他”
“秦姐,過不去了”
于麗流著眼淚說道:“今天下午我去軋鋼廠找他,想著他回不來,給他送飯,可……嗚嗚嗚”。
秦淮茹摟著于麗的頭,不知道于麗怎么了,怎么哭的這么傷心。
“到底怎么了?”
于麗哭了一會兒才嗚咽著說道:“他在招待所養了個女人”。
“啥?”
秦淮茹扶起于麗的臉問道:“啥時候的事兒?我怎么不知道?”
于麗哭著說道:“就今天的事兒,我問了下面的服務員,今天住進去的,嗚嗚”。
秦淮茹皺著眉頭問道:“你確定是他女人?”
“嗚嗚嗚”
于麗點點頭說道:“我親眼看見兩人在門口摟摟抱抱的,還親了……”。
“這王八蛋”
秦淮茹抱著于麗罵了一句,隨后說道:“你等著,明天我就去軋鋼廠把她攆出去”。
“嗚嗚嗚”
于麗搖了搖頭說道:“不用了,讓他養著吧,他有那個能跟就養,嗚嗚嗚”。
秦淮茹用手絹擦了于麗的眼淚,看著于麗的眼睛問道:“他知道嗎?”
這一問于麗知道秦淮茹問的是誰,扁著嘴流著淚點點頭說道:“應該是知道的,服務員說介紹信是鋼城的,就是他們這次出差的地方”。
“唉……”
秦淮茹嘆了一口氣,抱著于麗也是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你下午沒跟他提這個事兒啊?”
現在于麗受了委屈,能說話的就是“好姐妹”秦淮茹了。
而秦淮茹也知道在這個院里,最不會壞自己的就是眼前的這個于麗了。
李學武終究是要結婚的,自己兩個誰也得不到,能做的就是怎么把那活祖宗伺候好。
“我沒敢提,他當時累著呢”
秦淮茹恨鐵不成鋼地說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心疼他,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雖然嘴里罵著男人,可秦淮茹還是說道:“這個事兒你還是得跟他說,得讓他給你拿主意,女人的眼睛終究就只能看到眼巴前兒這一塊兒地方”。
于麗只是哭,也不知道該怎么著了。
秦淮茹低頭看著于麗問道:“他們走前我就聽你們吵吵,你現在打算怎么辦?你要是想去收拾那個狐貍精我就跟你一起去,保證撕她個大花臉”。
于麗搖了搖頭說道:“我對他死了心了,窩囊廢也好,不求上進也好,沒錢沒房的都好,以后讓那個受去吧”。
“你啥意思?”
秦淮茹驚訝地問道:“你想離婚?”
于麗點點頭說道:“過不下去了,沒意思了”。
“好歹是個爺們兒啊”
秦淮茹嘆了一口氣說道:“你是不知道一個人的苦,你想想我就知道了”。
于麗摟住秦淮茹說道:“他算什么男人,除了會氣人什么都不會,我一個人倒清靜省心了”。
秦淮茹拍了拍于麗的后背,嘆著氣說道:“離了這個,你能指的上他啊?”
于麗搖了搖頭說道:“本來我也沒打算指著他,除了房子,他給我的我就要了一雙鞋,棉襖的布料都是他托閆解成的手給我的”。
“唉……”
秦淮茹就知道于麗跟自己不一樣,于麗沒有負擔,說走就走,敢愛敢恨,她不行。
“我也不知道怎么勸你了,只能說你這么做,高興的是閆解成,成全的也是那兩個人”
“不”
于麗這會兒也想明白了,堅定著眼神說道:“高興的是我自己,成全的也是我自己”。
秦淮茹皺著眉頭說道:“離了婚你住哪兒啊,回娘家啊?”
于麗搖了搖頭說道:“東院的房子是我的,寫的就是我的名字,離了婚也是我的,想住在這兒我就住在這兒”。
秦淮茹真覺得自己應該重新審視這個小媳婦兒了,這是早有準備了?
“可,你不覺的尷尬啊?”
于麗看著秦淮茹說道:“他都不覺的尷尬,我有什么可尷尬的”。
摸了摸于麗的頭發,秦淮茹點點頭說道:“這得看你自己了,我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啊”。
“謝謝”
于麗抱住了秦淮茹說道:“謝謝秦姐”。
秦淮茹輕笑著說道:“不跟我較勁了?”
“嗯”
于麗輕輕搖了搖頭說道:“以后你就是我親姐”。
“你們倆這是干嘛呢?”
李學武下炕準備出去撒個尿,卻是看見這兩人“姐妹情深”地在廚房摟摟抱抱的。
“去!沒看見過女人抱一起啊!”
秦淮茹嗔了李學武一句,隨后指了指于麗用嘴型說了一句什么。
李學武趕緊推開門出去撒尿去了。
這會兒的女人惹不起,惹不起。
等李學武回來的時候廚房里已經沒人了,進了里屋見兩人坐在一起跟炕稍那些老頭老太太嘮嗑呢。
老年組的精力終究是有限,打了一下午的葉子牌,這會兒已經休戰了。
二爺跟著一桌的老太太和婦女、小媳婦坐在一塊兒懷古,講著以前過年的事兒。
于麗已經擦了眼淚,這會兒眼睛雖然紅著,但是眾人都心照不宣地沒有提。
秦淮茹坐在于麗身邊拉著于麗的手不時地跟著說兩句村里的事兒。
李學武將肩上的軍大衣重新掛了,掃了一眼秦淮茹和于麗又重新上了撲克牌桌。
沉國棟跟著老彪子喊了一下午,嗓子都喊啞了,把位置讓給了李學武,讓李學武玩兒撲克。
撲克牌這桌都是年輕人,所以戰斗力持久,
老彪子跟李學才帶著小燕兒一伙兒,李學武帶著楊二孩、何雨水一伙兒,這算是勢均力敵了。
李學武數了數撲克牌,又看了看老彪子手里的牌問道:“你是不是偷牌了?”
老彪子驚訝地叫屈道:“怎么可能,跟你們玩兒我還用偷牌?閉著眼睛都能打你們滿地找牙”。
李學武將信將疑地看了看,隨后扔了一個5。
幾人開始打這把,就在最后幾張牌的時候,李學武將手里的牌一扔,奔著老彪子就去了。
“還說不偷牌,小燕兒剛出了一個a,你這四個a哪兒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