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大認識”
“滾犢子吧你!”
黃干瞪了李學武一眼,他允許李學武保密,但是不能侮辱他智商。
“你特么不認識帶著人家媳婦兒和孩子來?”
“我跟她媳婦兒認識唄!”
李學武給了他一個你傻的眼神。
“呵呵呵”
黃干歪著嘴笑了笑,說道:“行,等你結婚那天兒咱們再繼續今天的話題”。
“嗯,行,我一定不請你”
李學武說完話便把頭轉向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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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付海波用腦袋親近著兒子,任由兒子用小手給自己擦眼淚。
舔犢之情在這個時候表現的淋漓盡致。
他好悔恨,悔恨自己當初沒有珍惜和家人相處的時間,這會兒知道相處的時間不長,倍感珍惜。
付海波見著妻子是由著李學武領著來的時候便嚇了一跳,等周亞梅將鋼城的事情說了這才明白李學武的意思。
“想爸爸沒有?”
“想!”
付之棟的小手怎么也擦不凈父親的淚。
雖然父親以前不親近自己,可他也知道父親對自己的愛。
“爸爸,你什么時候回家啊?”
付之棟的眼淚也一直沒有停過,不顧爸爸身上的臟,伸出小手摟住了爸爸的脖子。
“之棟”
周亞梅見著付海波悲傷的模樣,便要勸兒子下來。
可一直都很聽話的付之棟這會兒卻是抱著父親的脖子不松手。
好像知道這一次以后,再想見父親就難了,所以這會兒倔強了起來。
“好孩子”
付海波用臉蹭了蹭兒子的小腦袋,說道:“在家要聽媽媽的話,知道嗎?你要乖乖的長大,保護好媽媽”。
“嗯,嗚嗚嗚”
付之棟摟著父親點了點頭,癟著的小嘴里的哭聲再也忍不住了。
付海波哭,孩子也哭,周亞梅的眼淚也是一擦再擦。
“咳咳!”
一直監視的干部見著屋里只是哭,便咳嗽了一聲,這是在提醒注意時間呢。
這名干部聽不見屋里人說什么,但是能看見,方便隨時處置特殊情況。
這幾人雖然是監獄長帶來的,可也不能無限超時間。
本來就是沒走手續的探監,更得注意些。
知道這是在提醒自己,付海波用肩膀給自己擦了眼淚,又親了親兒子的小臉兒。
“兒子,乖,聽爸爸的話,去門外等爸爸”
“爸爸”
付之棟摟著爸爸的脖子不想松手。
“乖,爸爸跟媽媽說會兒話”
付海波示意周亞梅把孩子抱下去。
周亞梅則是擦了擦眼淚,看了李學武一眼,伸手接了孩子,又給兒子擦了眼淚,這才走到門邊交給了走過來的李學武。
付海波眼睛看著兒子被李學武抱著往外面走了走,深呼吸了一口氣,擦了眼淚。
“你們在京城住哪兒?”
“他家”
周亞梅從包里拿了紙遞給了付海波。
付海波拿著紙看了看妻子,道:“他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也是一個值得依靠的人”。
“你什么意思?”
周亞梅瞪著眼睛看著付海波,嘴里更是質問出聲。
“呵呵”
付海波苦笑了一聲,隨后看著手里的白紙說道:“我一定出不去了,可能就是這個月底了”。
雖然早就預料到有這么一天,可聽著付海波從嘴里說出這個消息,周亞梅還是接受不了。
這會兒別過臉去,不忍直視付海波的窘境。
“對不起”
付海波緩了緩情緒,誠懇地說道:“我對不起你和孩子,對不起爸媽”。
“說這些還有啥用”
周亞梅拿著紙給自己擦了擦眼淚。
“是,說再多的對不起都彌補不了我對你們的虧欠”
付海波苦笑著說道:“我活著的時候沒有讓你們過幾天好日子,死后還要給你們添麻煩”。
“你不欠我的”
周亞梅吸了口氣說道:“我從來不覺得你欠我的”。
“謝謝”
付海波捏了捏手里的紙,怎么都舍不得去擦自己的眼淚。
“我不得不說,這輩子最后做的決定是正確的”
說著話抬起頭看著周亞梅說道:“既然能帶你們來看我,我就相信他不會食,他答應我照顧你們”。
“我會把孩子養大成人”
周亞梅看著付海波說道:“我會教他讀書,教他做事,教他做一個好人”。
“我相信你”
付海波即使落魄成現在這個樣子,可說話時還是帶著自有的邏輯和思維。
“你會是一個好媽媽,我也相信你會把兒子教育成人,但是!”
付海波看著周亞梅說道:“我不相信我自己,我不相信自己曾經做過的孽不會找上來”。
這會兒的付海波特別清醒,從周亞梅口中聽到于敏的名字他就知道,狼來了。
光是李學武一個人斗不過于敏,那是頭狼,跟曾經的他一樣,都是喪了良心的豺狼。
他之所以把孩子送出去,就是想跟周亞梅說清楚,說清楚這里面的利害關系。
“危險,你和孩子在鋼城太危險了”
付海波搖著頭說道:“留在京城,留在李學武身邊,如果沒有李學武的庇護,你們娘倆兒活不久的”。
周亞梅這會兒也顧不得傷心了,她不怕自己的危險,她怕孩子。
她可以在家躲一輩子,可孩子不能,孩子終究要去上學的,也終究要長大的。
周亞梅說付海波不欠她的,可隱含的意思便是,付海波欠孩子的。
“從這里走出去就忘了我這個人”
付海波看著周亞梅說道:“忘了過去,孩子改成他的姓,不要姓付了,去過新的生活”。
“不,不會的”
周亞梅哭著搖搖頭,說道:“怎么會這樣!”
“唉!~”
付海波現在的心情很復雜,捏著手里的紙巾,說道:“我罪大惡極,我死有余辜,可我不想看著你們娘倆兒跟著我受罪”。
他知道自己曾經做過什么,傷害過多少人,這些人有懦弱的,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找來的。
可有些人一定會來復仇,就算這些人不來,那些覬覦他留下的財產的人也會找上門來。
今天是于敏,明天可能是張三,也可能是李四。
只要是知道他付海波的人,一定不會放過那么多錢的。
他貪婪地捕獲著一切能撈到的金錢,可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這些金錢會成為傷害他妻兒的刀。
不是沒有想過將那筆錢直接交代出來,來個魚死網破,讓那些人失望。
可沒了那筆錢,妻兒照樣活不了。
他能一死百了,可仇恨帶不走,還在那些人的心中。
“為了孩子”
付海波看著周亞梅說道:“好好活著,要活的好,活的開心,活的幸福”。
付海波每說一句,周亞梅便心痛一倍,到最后已是忍不住捂住了臉哭出了聲。
付海波后悔,周亞梅也悔,悔教夫婿覓封侯。
如果日子能簡簡單單該有多好,要這么多錢又有什么用。
“別哭了,我的時間不多了”
付海波抬了抬手,想去給周亞梅擦眼淚,卻是被手銬牽著,夠不到對面兒的妻子。
“去吧,照顧好孩子,忘了我”
付海波敲了敲桌子,隨后轉身對著窗外喊道:“李處長,我想跟你聊聊”。
李學武抱著付之棟看著窗子里的付海波挑了挑眉毛,不知道這人又要鬧哪一出兒。
“來吧,把孩子給我”
黃干伸手從李學武懷里接過付之棟,調侃著說道:“去看看那個你不認識的人找你干啥”。
李學武沒有搭理黃干,輕輕拍了拍孩子的背部,邁步往屋里走去。
這會兒周亞梅已經站起身,一步三回頭地往出走。
李學武打量了一下付海波,坐在了周亞梅剛才坐的位置,掏出香煙點燃了遞到了他的嘴邊。
“還有我的事兒?”
李學武瞇著眼睛看著付海波說道:“桉子的話不要跟我說,我現在沒權利接觸你的桉子”。
“我知道”
付海波看著李學武說道:“我知道我要死了,找你也救不活我”。
“知道就好,都別給彼此找麻煩”
李學武并沒有抽煙,將煙盒放在了付海波的手邊,只是把打火機收了起來。
“謝謝”
付海波看著李學武說道:“你是條漢子,我為我當初做的決定感到慶幸”。
“這會兒就沒必要敘舊了吧”
李學武看了看外面的日頭,時間已經不早了。
“我找你來,是想說于敏的事兒”
“于敏?”
李學武的眼睛一下子就瞇了起來,道:“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說”。
“我不用想清楚”
付海波看著李學武說道:“我能說的、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你想怎么辦隨你”。
說著話低頭用手指接了煙,道:“今天說的話你不叫我再說,我絕不會再說第二遍”。
李學武皺著眉頭也不說話,就這么看著付海波。
付海波則是彈了彈煙灰,從跟于敏的第一次見面開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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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付之棟趴在母親的懷里,眼睛一直盯著屋里父親的背影。
看著父親跟叔叔一直在說話,叔叔的眉頭也一直皺著,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么。
他記得父親是叔叔抓住的,可不知道為什么,他感覺不到叔叔的惡意。
照顧他,照顧他家,照顧他媽媽,保護了他家的房子。
前幾天更是看著叔叔派人來救了他們。
現在又給自己帶禮物,找學校……
看著父親的樣子,他知道了,也明白了,是爸爸犯錯了。
四歲的孩子其實什么都懂了,知道好人和壞人的區分。
可在他的心里,好人和壞人的概念第一次混淆了起來。
父親沒有對他壞過,卻是壞人了,叔叔沒見過以前從來沒對他好過,還抓了爸爸,可卻是好人了。
今天的事情無論周亞梅回去怎么跟他解釋,都會在他幼小的心靈留下印記。
“走,借你電話用一下”
李學武匆忙地從探監室里走出來,嚴肅著臉跟黃干說了一句。
這邊周亞梅抱著孩子看著付海波站起身,由著管監干部帶著,頭也沒回地從另一邊離開了。
“爸爸!嗚嗚~”
見爸爸離開,付之棟伏在母親的懷里哭了起來。
周亞梅也是抱著孩子看了一眼付海波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以后,追著李學武的方向離開了。
有時候走錯一步,就真的沒法再回頭了。
付海波忍著心疼不肯回頭看妻兒一眼,就是不叫她們想自己,恨自己、忘了自己才好。
選擇跟李學武說于敏,不是為了減刑,也不是為了待遇,是為了妻兒的安全。
他的判決已經下了,再有什么重大立功表現也沒用了,現在所做的,就是他對妻兒最后的彌補。
李學武倒是沒想到付海波會說出這么多,他不得不謹慎對待。
在黃干的辦公室,直接把電話要到了外事部家屬路。
“喂?”
聽著電話里懶洋洋的聲音,李學武開口說道:“是我”。
“你特么還敢給我……”
“有事了!”
李學武沒等姬衛東說完,便將這邊的情況簡單說了一下。
“等我!”
姬衛東從李學武三兩語之間就知道,這王八蛋要還錢了。
當然了,李學武真給他一千塊錢現在也不會要了,在這種桉子面前,一千塊錢算個屁!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李學武一定不會虧待自己的。
對了,昨天因為啥要割袍斷義來著?
想不起來了,不想了,跟好兄弟辦正事要緊。
姬衛東來的很快,李學武坐在黃干的辦公室里還沒喝完一杯茶,他就到了。
“這么快?”
李學武不敢置信地看了看手上的時間,又看了看穿著夾克衫的姬衛東。
“要賬還不得麻利點兒?”
姬衛東對著李學武挑了挑眉毛,又把目光看向了坐在李學武旁邊的孩子和婦人。
嘶!~
這娘們兒長的忒俊了啊!
“昨晚叫你安排的事兒辦了嗎?”
“啊,當然”
姬衛東看了看孩子,真白。
嘴里答應著李學武的話,走到李學武另一邊坐了下來。
李學武指了指對面的黃干,道:“黃干,監獄長,我同學”。
又指了指姬衛東,道:“姬衛東,調查部的,我朋友”。
“你好”
“你好”
兩人握了握手,算是認識了。
李學武在介紹兩人的時候把兩人跟自己關系帶上了,那就是實在關系,兩人自然明白了李學武的意思。
所以這會兒也沒有過多的客氣,只是說上了話,以后有的是時間接觸。
“這是我以前辦的一個桉子,就是東城治安桉”
李學武點了點自己家的方向,繼續說道:“后來牽扯出了我們廠的領導,范圍挺廣”。
因為這個桉子跟他要說的事兒沒啥關系,又因為周亞梅在這兒,就沒有多說。
三兩語介紹了事情的來由便行了。
“付海波交代了一些事情,是鋼城青年工人俱樂部主任于敏的”
李學武看著姬衛東輕聲說道:“這個人我前期接觸過,是在辦這個桉子的時候,可很滑頭,沒有抓到他把柄”。
姬衛東瞇著眼睛點點頭,說道:“地方勢力?”
“對”
李學武看著姬衛東說道:“很有能量,據說什么都能搞來,我曾經就在他的一個據點兒里看見成噸的糧食和特殊物資”。
“嗯”
姬衛東看著李學武問道:“你懷疑是走私來的?”
“不然呢?”
李學武敲了敲桌子說道:“鋼城的地理位置很特殊,有山有水,運什么藏什么很方便”。
“糧食就不說了,摩托車總不能是特么地里長出來的吧?”
“呵呵”
姬衛東輕笑了一聲,隨后說道:“還真是一份大禮,等我破了這桉子,摩托車送你一臺”。
“你自己留著吧!”
李學武擺擺手,笑道:“我覺得還是四個轱轆的安全些”。
姬衛東撇撇嘴,看了李學武一眼,道:“就這德行還特么當警查呢”。
“你也覺得沒天理了是吧!”
黃干這會兒見著兩人說完了話,便笑著插話兒道:“可你看看人家,不僅當了警查,還特么當了大警查!”
“呵呵,你們兩個倒是能穿一條褲子啊!”
李學武點了黃干一下,站起身說道:“得了,我就是在路邊撿到了一分錢,現在交到警查叔叔手里邊了,也算是完成任務了”。
姬衛東也跟著站起身,同黃干握了握手,道:“請黃監獄長多多配合啊”。
“好說,好說,都是同志嘛!”
黃干笑著看了看李學武說道:“中午嘗嘗我們這兒的伙食啊?”
“算了吧!”
李學武搖了搖頭,道:“今天就夠麻煩你的了,還是回頭兒我請你吧,我請你去我們分局,嘗嘗我們大廚的手藝,京城一絕!”
“是嘛!”
黃干驚訝地說道:“咱們系統里還有這么牛的食堂呢?”
“感情兒!”
幾人邊往出走邊說著話,李學武已經見著車邊站著的兩人了,正是上次跟著去邊疆的那兩個小伙子。
這兩人也見著李學武了,笑著打了聲招呼。
別看調查部平日里看誰都不像好人,可這兩人見著的這位李學武副處長絕對是好人,大大地好人。
就沖李副處長出去玩兒都知道給他們帶東西,就沖著給李副處長打了個短工就有三個月的工資,這李副處長不是好人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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