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判定兇手使用的是民用炸藥,而非兵用炸藥,是因為我們根據炸藥殘留物發現這是一種混合炸藥。”
李學武強調道:“這種混合炸藥非常危險,正規單位絕對不會這樣亂用的。”
“此外,現場只有五人死亡,一百多人受傷。”
他說到這里的時候頓了頓,又才繼續解釋道:“如果是專業人員,一定會在炸藥里放置殺傷力很強的鋼釘、鐵片等物質。”
“如果兇手真裝上這些東西,現場的死亡人數肯定會在幾十到上百人。”
就在李學武匯報的時候,安全部門的專家趕到了現場,同這邊打過招呼后便進入到了案發現場做勘查工作。
李學武眼看著天要黑了,便加快了介紹的節奏。
“據現場調查取證和指認,五名死者其中四人是本地居民,均有相熟的鄰居或者同事指認確定身份,但還有一個人不知身份和戶籍。”
“尸體還能拼湊大體完整,你們可以看一下。”
李學武帶著幾位領導往現場做了指引介紹,在工具的幫助下翻開死者頭顱,還能依稀看清原有的面貌。
其實他在做介紹的時候,剛剛趕來的專家組成員里,那位帶隊的負責人并沒有立即去現場勘查,而是聽起了李學武的匯報。
只等李學武介紹完了,他這才主動開口,問了之前沒聽到的幾個關鍵情況,看著現場也是不住地點著頭。
“我是市局的楊光華。”
這位負責人打量著李學武問道:“您就是破獲了前年12·21大案的李學武同志吧,久仰大名了。”
他主動伸出了手,客氣道:“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
“您客氣了,我并不擅長現場勘查,也沒有多少工作經驗。”
李學武比他還要客氣,畢竟這位頭發都白了,萬萬不敢跟人家充專家身份。
“這些都是臨時發現臨時判斷的,如果有不對的地方,還請您多多批評糾正。”
“不用這么謙虛,你說的這些都很容易驗證,”楊光華認真地講道:“如果沒錯的話,那首先就可以排除掉特敵襲擊了。”
說完這一句,他又蹲在了第五名死者的身邊,同法醫一起看了起來。
其實李學武帶著領導們過來的時候,法醫就已經看了一會兒了,基本的情況在他們眼里自然了然于胸了。
沒有出否定李學武的介紹,其實就是一種默認和肯定。
倒也不用追究和責備現場救援人員挪動了這具尸體,因為想要仔細勘查,就沒有個不移動。
不,不能說移動,應該說拼接。
用現場找到的,對不上受傷人員號的殘肢勉強拼接在一起的第五具尸體。
現場看到的,這一具尸體損壞太嚴重了,碎成好幾段,一只胳膊甚至被炸出商場外,頭顱也被炸飛。
“李學武同志,你一定有所判斷了吧?”楊光華也不知道李學武現在的職務,只能直呼名字帶了同志,“能說說嗎?”
“這個……”李學武皺了皺眉頭,仔細打量著散碎的尸體,又看了楊光華一眼,還是說出了自己的判斷:“我懷疑是自殺。”
眾人:Σ(っ°Д°;)っ
“嗯,沒錯,我也是這么認為的。”
楊光華甚至都沒注意到大家驚訝的表情,蹲在尸體旁說道:“按照爆炸案的基本判定原則,一般距離爆炸點最近的人嫌疑最重。”
“楊主任,您的意思是——”江淑芬皺著眉頭詢問。
“嗯,他很有可能是為了報復社會,而專門選擇人多的地方同歸于盡。”
楊光華肯定的語氣讓在場的幾位領導瞬間眉頭一跳,怕特敵,也怕民怨糾紛啊。
“其實看出這一點不難。”
見李學武彎著腰站在了自己的身邊,楊光華很主動地捏了地上的鑷子,開始指點李學武。
“首先你看這里,”他指了指尸體的腿部,又指了指不遠處的群眾講道:“現在是四月初,天氣已經很暖和了,大家穿薄衣服,可他還穿著棉衣棉褲。”
“其次是這里,”楊光華用鑷子點了點死者做工粗糙的土制布鞋,介紹道:“這樣的鞋,來這逛街的城里人基本不會穿,只有農民才會穿。”
“最后是這里,”他又指了指死者附近的一個黑色手提包,介紹道:“你們剛剛現場勘查到了爆炸物殘留,其實這里面也有,一聞就知道。”
放下手里的鑷子,楊光華站起身,總結道:“根據你的介紹,以及我剛剛提到的這幾點,基本上可以推斷出這個人離炸藥最近。”
“應該是他將炸藥裝在手提包里來到商場,找準機會實施作案。”
他看向李學武以及鄭樹森等幾位領導,說道:“要判定兇手究竟是什么人,又為何帶著炸藥在商場制造爆炸案,且還得等法醫出結論。”
“差不多了,楊主任。”
法醫團隊也好幾個人,這邊說完了,那邊基本上也檢測完了。
法醫負責人做了基本情況匯報:“死者為男性、北方人、身高1.7米、手腳都有老繭、皮膚粗糙,初步判定為體力勞動者。”
“查看衣著樣式和布料,初步判定死者應該不是京城人,”他手指了指死者衣著的關鍵位置解釋道:“這樣穿的一般為山海關、張家口或者遼東地區的農民。”
“而且我們從現場提取到的引爆裝置經初步判斷,也是這兩省的產出。”
這個年代沒有監控,沒有面部聯網識別,更沒有什么指紋大數據。
僅靠目前掌握的這些證據,遠不能判定死者的具體身份。
“我們在死者的口袋里發現了一些碎紙片,”法醫負責人介紹道:“上面的文字或許能對案情偵查起到作用。”
他向楊光華等人展示了裝在鐵盒里的物證,做了細節處的說明。
“您稍等一下——”
就在法醫負責人準備將物證交給偵查員的時候,李學武突然抬起手阻止了對方。
其實現場的情況到這一步,他完全可以退出了,把指揮權和處置權交給鄭樹森,然后回家該干嘛干嘛去,等著聽信兒就是了。
可他也是出于對案件和法醫工作的好奇,就多聽了一會兒。
就是多停留的這一會兒,多看了鐵盒里的物證一眼,案件便有了新的突破。
“您幫我看看,那些碎紙片和我手里的這張糧票像不像。”
李學武從兜里掏出了去遼東考察時準備的糧票,將其中他認為有些像的那張遞給了法醫的負責人。
“這是……遼東的糧票!”
法醫負責人驚訝地對比著手里的完整糧票,以及鐵盒里的碎紙片。
沒看見這張糧票時他還沒想到,可現在越看越像,甚至有些文字的特征都能對比得上,照著比對,絕對能拼成一模一樣的票證。
眾所周知,這個年代的物質相對匱乏,人們的衣食只能靠糧票領取。
也就是說,從死者身上發現的這張糧票,能夠初步證明他是遼東人。
“我剛剛從營城和鋼城出差回來,”李學武解釋道:“這些糧票都忘了兌換了,看到那些碎紙片我才想起來。”
“我真是不知道該怎么說感謝好了——”楊光華一把握住了李學武的手,感激地晃著手說道:“你為我們的工作做了大貢獻了!”
他示意了法醫負責人手里的糧票說道:“要是沒有你的發現,我們要確定這份物證,至少要多花費不少時間,走不少彎路啊。”
“我們才是要感激兩位刑偵專家的幫助啊!”
西城副主任江淑芬從現場指揮車邊走了回來,感慨著說道:“就在剛剛,爆炸案件僅發生了一個小時,《丑國之音》和莫科斯廣播電視臺就爭相報道了這一消息,并就安全問題對我們作出了抨擊。”
此時國內面臨的國際環境異常嚴峻,幾乎同時遭丑毛兩方圍堵。
此時的內地可不比后世,此時的丑毛還是世界巨頭。
他們非常擔心我們會發展起來,不僅封鎖我們的技術、科技,還阻礙我們經濟發展,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抹黑我們的機會。
就在兩方虎視眈眈,一直找機會詆毀我們的時候,發生了現在的事,在國際上鬧得沸沸揚揚,上面也很重視,所以才下了命令必須盡快破案。
而收到命令后,作為資深刑偵專家的楊光華便帶隊來了現場。
讓眾人措手不及的是,案件剛剛開始調查,相關的線索和發現便一件接著一件地被找了出來,快速地將目標縮小了無數倍。
現在只需要排查其他四個死者的基本情況,然后全力追查遼東農村地區最近一段時間的失蹤人口。
有死者的相片,基本資料,想要追查一個人,就算是在這個信息不發達的時代,也不是什么海底撈針的大難題了。
“江副主任,不用客氣。”
李學武見周苗苗和韓建昆已經將工作移交給地方現場處置人員,便客氣著做了最后的交代。
他特別強調了安全和民政部門已經給臨時組織的應急處理人員做了登記,希望西城或者市里能給予這些人表揚或者表彰。
“放心吧,我記下了。”
西城區主任陳志輝在與李學武握手的時候講道:“再次感謝您的幫助,此次受傷群眾在紅星廠醫院的醫療費用全部由西城區來負責。”
“我會同廠里匯報的。”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如果您和其他領導有探望受傷群眾的需要,可以隨時來廠,我回去后就做好相關的工作安排。”
“謝謝,謝謝李秘書長。”
現在不需要李學武衛戍區的身份了,談的是紅星廠的事,他自然要換個稱呼。
李學武也沒在意,最后同干爸鄭樹森握了握手。
鄭樹森只是拍了拍他的胳膊,欣慰著點點頭,溫聲說道:“回去吧。”
“那您也注意身體。”
李學武輕聲關心了一句,這才帶著周苗苗和韓建昆回了車上。
在鄭樹森以及東城的一眾領導目送下,伏爾加m24緩緩移動,繼而開出了這一事故發生區域。
直到周圍的街景恢復成了平時安樂祥和的模樣,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周苗苗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謝天謝地,阿彌陀佛。”
“呵呵——說錯話了吧?”
李學武輕笑著逗了她道:“不應該埋怨我幾句的嘛,差點害死你。”
如果是這么想……那還真是不能這么想!
是李學武提出要送周苗苗回家的,按照她的原計劃,就算沒有外勤,那也是到點下班,騎著車子趕過來。
到那個時候,這里的事情早就發生了,也輪不到她來參與救援工作。
真就是福大命大,如果韓建昆車開的快一點,把她放在了路邊,那興許都會受傷。
可就是差了那么五十米,一腳油門的事,巧巧的就錯過去了。
“送我是您的好心好意,我怎么能怪您呢,”周苗苗笑著看了韓建昆說道:“我倒是要感謝建昆大哥開車穩妥,饒我一命呢,哈哈哈——”
她的心態是真穩啊,剛剛的驚心動魄過去之后,就剩下了福大命大的感慨和參與了救援工作的光榮心。
連現場參與救援的普通民眾都有登記個人信息,他們一個打電話和安排車輛救援,一個尋找藥品和急救物資,積極參與現場處理,功勞能小了?
就算是跟著李學武做事,西城區也不會忽略掉他們。
別的且不說,這種規模的案件,最少也得是市里發一封感謝信啊。
有了這份感謝信,今年的優秀個人、先進個人還能漏了他們?
有了榮譽,那今年年底的進步名單里絕對有他們的名字啊,兩人又不缺少必要的背景關系,誰會得罪了他們。
所以說,周苗苗現在十分的開心,甚至都不打算回家了,要跟著李學武回廠,繼續參與接下來的傷員對接工作。
李學武見她要積極表現,便也順了她的意。
一來她是參與了現場的救援工作,對情況比較熟悉。
二來她是廠對外辦的職員,也有責任和義務處理這些業務。
最后便是李學武有意為之了,老李需要有周苗苗這樣一位紅(tuo)顏(hou)知(tui)己(de)存在。
說曹操,曹操就在。
伏爾加m24回到廠辦公區,李學武下車后習慣性地抬起頭望了一眼,見老李辦公室的燈還亮著呢。
倒是其他副主任的辦公室都熄燈了,應該是下班回家了,或者有人去了廠醫院。
不用猜,谷維潔負責醫療和教育管理局,現在醫院負責現場的一定是她。
“車不用換了,你送周苗苗同志去廠醫院。”
李學武對跟著他下車的韓建昆交代了一句,又對同樣下車準備跟過來的周苗苗交代道:“你先去廠醫院,谷副主任一定還在,你先向她做工作匯報,聽她進一步的指示。”
“明白,領導——”
周苗苗干勁十足,精神抖擻,一點都不像忙了一個多小時的樣子,就是嗓子有點啞了。
李學武敲開了副駕駛的車窗,對著已經上車做準備的韓建昆叮囑道:“你陪著周苗苗同志去見谷副主任,看看有誰還沒吃晚飯呢,統計一下人數,聯系招待所做面條和肉鹵端過去給大家吃,不要餓了肚子。”
“謝謝秘書長——”
周苗苗知道,李學武是看見自己還沒吃飯,這才做的安排。
她笑著感謝了一句,這才重新跳上了汽車。
別的不說,她就很喜歡這種進口汽車,坐起來比老李的那臺大紅旗還舒服,主要是穩。
江湖有:人生很長,別太浪。
所以還是穩一點的好。
李學武沒等車離開便上了樓,徑直來到了李懷德的辦公室,知道老李是在等著他匯報具體的情況。
要求紅星廠的消防和廠醫院過去支援,李懷德知道,只要是李學武趕上了,一定是有什么目的的。
大李小李,吃虧不起。
兩個人做事做管理都有一個原則,那就是絕對不能吃虧。
李學武進了辦公室以后也沒多寒暄,先是將下午的調研工作做了匯報。
主要是紅星廠準備收購中醫藥品牌,連同港城屈臣氏做藥妝貿易。
然后匯報了查實趙衛東慫恿聶小光一事,廠保衛處保密科將立案調查趙衛東。
最后才是他出工又出力的意義。
——
ps:留個尾巴,問問大家李學武這么做的意義除了職責所在,義不容辭之外,還有什么?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