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包主任,您不能過去,我們領導在談事情!”
王珉帶著馬寶森很是激動地勸著比他們更激動的包培剛。
包培剛態度嚴肅地擺了擺手,道:“你們該干嘛干嘛去,我就是你們領導要談的事情!”
“今天他最要緊的事就是給我一個交代,你們閃開!”
“不行,您不能過去!”
情緒有點上頭的馬寶森見他如此,想要英勇地張開雙手攔在前面,卻是被王珉一把抓住。
靠!這小子沒輕沒重,怎么這么不長眼呢――
王珉心眼子多多啊,主任張兢在交代這個任務的時候語氣就已經很玩味了,他還能不懂?
什么叫務必要做好包主任一行人的接待工作,不到一定情況下不要讓對方來找領導的麻煩?
馬寶森這小子年輕,很顯然是誤會了張主任的意思。
什么叫“不到一定情況下”?
在王珉看來,只要包主任等人來硬的,就叫一定情況了。
這個時候應該攔著嗎?
別鬧了,他們只是辦公室的辦事員,又特么不是保衛,有什么資格和身份阻攔他們啊。
再一個,張主任能將這么“艱巨”的任務交給他們,而不是請張恩遠出面接待,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這是既怕他們不攔著,又怕他們身份太高輕易就給攔住了。
所以啊,秘書長那邊說不定準備了什么大坑,讓他們陪著演一場欲擒故縱的大戲。
你看馬寶森阻攔的多積極,再看王珉,嘴上一個勁兒地說著軟硬兼施的話,可就是不行動。
他一路陪著對方走過來,手上沒有阻攔的動作,可表情是越往樓上走越為難,都快哭出來了。
這才是一個好演員的修養,這里也不是武打戲,動什么手啊!
今天來的這三位主要負責人都是有身份的銀行代表,真動手攔了,人家說不定就憤慨而走了。
到時候去集團告他們沒有禮貌,你說這板子挨不挨打?
“包主任!您別為難我們了,要是影響到了您和……”
王珉準備好的臺詞還沒念完,包培剛便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講道:“我不為難你們,你們該干啥干啥去,我們自己來!”
說著話,包培剛已經聽見了從李學武辦公室里傳出來的談話聲音。
只一耳朵啊!只聽了一耳朵,包培剛的腦門都要炸了。
“關于鋼城信用投資該項目的方案我還得跟集團……”
什么!我們這邊上趕著來送錢你都不理,人家鋼城的信用社反而跑到我們前頭去了?
豈有此理!
“李秘書長,原來你在家啊,怎么還躲著不見我們呢!”
包培剛真氣急了,說話的語氣也沖,但還保持了應有的素質。
他是東城信用社的主任,不是早晨隔壁倒尿盆吵秧子的鄰居大爺,他不能說臟話,說這樣的話就表示很生氣、很生氣了。
你要這樣說,“李學武!你個挨千刀兒的!你給我出來!”這不是信用社的主任,這兒也不是辦公室,成胡同大街上了。
都罵街了可不就是大街上嘛。
沒有這個事,只能是這樣說,就是在諷刺李學武。
李學武這邊的談話一直不緊不慢地進行著,人是他請來的,節奏自然是由著他來掌控了。
鋼城也有信用社,這是一定的,且鋼城的信用社跟京城的信用社沒什么關系,這大家都知道。
你要說了,他們都是信用社,怎么可能沒有關系呢。
后世村鎮銀行還都叫村鎮銀行呢,你能說都一樣嗎?
地方信用社的管理層級一般到縣里或者市里就到頭了,此時還沒有省一級,甚至是總行層面的管理,信用社是服務地方的。
所以你看東城信用社的包培剛走到門口要罵街,屋里坐著的同行是什么眼神,也要罵街?
當然不高興了,什么情況啊這是,他們受邀前來談業務,突然就有人闖過來很沒禮貌地吵嚷,還指名道姓的要見李學武。
鋼城信用社以及所屬銀行的負責人對貿貿然闖過來的這些人怒目而視,自覺領地被侵犯的包培剛等人也是不甘示弱。
兩邊就要掐起來了,李學武是怎么做的?
當然是火上澆油啊!
“哎呀!包主任,你看看這事鬧的,我這不是還沒倒出工夫來嘛,你總得容我把工作先做好吧?”
他站起身走到兩方中間沖著門外的包培剛等人嘰咕眼睛解釋道:“鋼城信用社的同志剛好過來,我見一下就去找你好吧。”
你看看這話說的,直接將辦公室里這些人的身份給落實了,在包培剛等人聽來是鋼城信用社這些人主動跑來糾纏李學武的。
而鋼城信用社的人聽在耳朵里的意思是,他們剛到這,李學武出于禮貌接待的關系,還沒談好呢,就被這些惡客給打擾了。
這話避重就輕,根本沒提鋼城信用社的人是怎么來的,倒是把雙方的矛盾給激化確立了。
這個時候讓王珉說,他也說不出秘書長的行為該怎么形容,但在后世可以用綠茶婊來定義。
在包培剛等人看來,李學武是要準備去見他們的,卻被這些鋼城本地銀行給硬拖住了。
這種情況包培剛等人一看就知道啥情況,無非是見錢眼開,地方資本要搭乘經濟快車唄。
在鋼城信用的人看來,李學武是認真接待他們的,卻被不想見的惡客給影響了,這些突然造訪的才是見錢眼開的惡人呢。
榜一大哥和榜二大哥被巧妙地安排見面了,不得比一比刷禮物啊,否則那多沒面子――
“見一下?我要再等下去,你們是不是都簽合同了?”
包培剛表現的很激動,瞪著眼珠子吵嚷道:“李秘書長,咱們可不帶這樣辦事的,總得有個先來后到吧,我們差錢嗎?”
最后這一句卻不是看著李學武說的,而是看向了辦公室里。
鋼城信用社主任林明遠一聽這話就不愿意了,合著你們不差錢就我們差錢了唄!
“李秘書長,我看項目也沒必要再浪費時間考察了,紅星鋼鐵在遼東的工業體量就擺在眼前的,對該項目我們充分信任。”
他就這么看向李學武,故意似的講道:“一兩百萬我們還是能拿得出的,投也就投了――”
哎呀!你這是找事啊!
包培剛一見這人當著他們的面撬行曬資本,當然不樂意了。
“呵呵,李秘書長,我還當你是遇見什么大拿了呢,感情才一兩百萬的投資資本啊――”
他說話多氣人啊,就這么冷笑熱哈哈地講道:“我呀勸你也別費勁巴力地應付這些人了,你就告訴我,資金缺口還有多少,朋友一場,我們都包園兒了。”
太特么狂了!太氣人了!
林明遠眼珠子一瞪,看向李學武講道:“李秘書長,我們可是來談業務的,不是來吵架的!”
“是、是、是――”李學武故作無奈地點頭勸道:“您稍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回來。”
他轉回身推了包培剛等人輕聲說道:“來、來、來,咱們這邊說,您這么激動多不好。”
李學武多損啊,事情是他挑起來的,他還指著走廊里看熱鬧的辦公室職工示意給包培剛看,提醒他應該注意領導形象。
包培剛都被他氣糊涂了,這會兒哪里肯罷休。
只是不罷休還能怎么著,他身材矮胖,在李學武面前就跟土豆子成精了似的,一只手摟著他便將雙腳離地了,哪里撐得住。
王珉多有眼力見,這個時候他也知道自己兩人該上場了,大戲的火候差不多了,該把這些人分開了。
所以伸手拉了一下還在看熱鬧的馬寶森,同秘書長一起,勸著京城來的這幾人往會客室走。
有李學武出面,再加上聞訊趕來的張兢和張恩遠,包培剛等人再惱怒,這會兒也被勸住了。
不冷靜也不行了,看看走廊里那些異樣的目光,他們也覺得臊得慌,這老包有點過火了啊!
包培剛不覺得掃興,能讓李學武親自出來解釋就算勝利。
要臉啊?別找錢啊!
以他跟李學武交往的經驗看,想找錢就別要臉。
李學武當初為了集資搞項目,什么不要臉的事沒做過,他都能架著部里下來的三位連同那誰誰誰的閨女上一條船。
好家伙,那三位真有決心針對紅星廠,李學武都敢弄翻船。
要死一起死嘍――
這種不要臉也不要命的架勢才是成功者的必要條件。
“李秘書長,你不厚道啊,你們集團想要一女幾嫁?”
來到會客室,張恩遠等人忙著沏茶倒水,禮數周到,李學武卻被包培剛給堵住了。
“我們千里迢迢地來,你總不能輕而易舉地打發我們走。”
他指著同行而來的兩位介紹道:“工行劉存欣副主任你認識吧,國行張萬成副主任你也不陌生吧,我們可都是老朋友了。”
“是、是、是,當然是老朋友,實實在在的老朋友!”
李學武說著軟話道:“你們幾位到我這了,我能裝看不見,故意晾曬你們嘛――”
他拉著包培剛坐在了沙發上,誠懇地講道:“老包,你是知道我的,我不是那樣的人啊!咱們多少年的交情了,對吧?”
“哼哼――”
包培剛顯然有些不買賬,但對于李學武的話他也很認同。
哼哼兩聲表示了不滿,但他還想聽李學武往下解釋。
這不是沒腦子的死舔狗是什么,抓現包了還聽解釋呢。
“我相信您二位也能理解我的苦衷,畢竟在地方工作嘛。”
李學武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講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誰讓咱們在人家的地盤上刨食吃呢,這跟京城不一樣。”
“我說老包啊,行了,也別生氣了,李秘書長也說了嘛。”
包培剛唱白臉,國行副主任張萬成就站出來唱紅臉。
他點了點頭說道:“你沒有在地方工作的經驗,不理解這里面的情況,是很復雜的啊。”
“是啊,老包,你也得聽聽李秘書長的解釋嘛――”
工行副主任劉存欣說話的味道就有點意味深長了,不白不紅的,看似在理解,實則在撩撥。
“我要是不理解,早走了,我包培剛什么時候受過這種氣!”
包培剛也不是傻子,任人撩撥幾句就上頭,這會兒看向李學武講道:“咱們是合作多年的老朋友了,我老包沒差過事吧?”
“你就說,無人機項目我砸進去多少錢,我有問過嗎?”
他伸出手指想點一點坦途汽車的事,因為那臺車太吃錢了。
無人機項目吃錢更狠,但那是長久投資項目,很多資金都還在賬上,他能看得見。
不像坦途汽車項目,真是花錢如流水啊,他都不敢去查賬。
為啥?
他怕看見余額心抽搐,暈倒過去。
可是吧,坦途項目進展也飛速,不僅在北方戰場上表現亮眼,更是得到了總裝的青睞。
他也不是聾子瞎子,很多消息是有渠道獲知的。
再說了,有一張坦途汽車的照片被印在了報紙上,這他是看得見的。
李學武早就帶他去見過坦途的厲害,他看見那條新聞一點都不覺得意外,還以為坦途汽車即將上市,坐等分紅了呢。
可結果呢?
量產遙遙無期,鋼汽的回復是精益求精,要在發動機以及動力總成上再創新高,必須打造一款劃時代的汽車項目。
劃時代他認投,就是項目資金他心疼啊。
啥叫劃時代,鋼汽給出的解釋是讓212甘拜下風,不敢望其項背。
這話聽著多提氣,要不是這個項目東城信用社已經投了很多錢,他都想追投兩百萬了。
能見著曙光的項目有啥好說的,無人機項目才是無底洞。
看著項目成果遙遙無期,包培剛真有撤資的心態了。
只是他投資紅星鋼鐵集團的項目都成了,這個項目要是半途而廢,他怕自己會后悔終生。
你想吧,投資摩托車項目成了,鋼汽的摩托車在全國已經打出了知名度,品質和服務都快成行業標桿了,誰能比得了。
以鋼汽摩托車的產能和產量,足以吊打全國摩托車工業。
產能優秀、產品優秀、營銷優秀、服務優秀,就是他自己都找不出理由來拒絕紅星摩托車。
所以大街上能看到的,上班通勤的干部恨不得人手一臺彗星摩托車。
你再看運輸隊,清一色的紅牛摩托,連京二汽的拳頭產品bj130項目都被他們頂的夠嗆。
這是包培剛投資紅星汽車的第一個項目,也是迄今為止讓他最滿意的項目。
投資轎車項目也成了,雙子座和白羊座汽車在國內市場的反應雖然平平,但在海外市場的知名度和銷量很讓他驚喜。
海外市場好啊,賺外國人的錢更有成就感,也更賺錢啊。
營城港碼頭每天都要裝走不止一船的汽車,這還是因為鋼汽轎車生產線沒有完全獨立,且營城港區沒能建設完成的緣故。
按照包培剛親眼所見的情況估算,三年以后鋼汽會成為國內汽車制造業最大體量的存在。
借助自有供應鏈體系以及港區出口能力,海外營收能讓鋼汽成為國內車企最賺錢的大拿。
所以暫時看東城信用社投資的轎車項目還沒有第一次分紅,可他對這個項目沒有一點憂慮,反而責備自己當初太謹慎了。
要是當初狠狠心,多投資一些,豈不是早就賺的盆滿缽滿了?
正因為有了轎車項目的經驗總結,所以在接下來坦途汽車項目以及無人機項目上他表現的尤為慷慨。
說坦途汽車量產不定,可他基本上不怎么擔憂了,現在的坦途都已經將212遠遠地甩在了后面,他還擔心什么?
從京汽獲取到的消息,京汽的工程師在拆解了特殊渠道搞到手的坦途后,集體沉默了。
不是這臺車的科技含量有多高,而是生產工藝上的大膽和刁鉆,已經跟他們走不同路線了。
精密加工領域一直都是汽車制造行業的限制條件,想要大范圍的實現精密加工是不現實的。
因為機加工技術和機器就是橫亙在他們面前的一座大山。
可這種限制對于鋼汽來說不算什么,他們已經在大山另一端了。
據京汽所獲取的消息顯示,紅星鋼鐵集團在奉城搞了一處數控機床生產線,基本上實成了數控機床的量產工作。
讓京汽工程師惱火的是,紅星鋼鐵集團造出來數控機床以后根本沒想著賣機床,而是在鋼城工業區組建成立了零部件加工廠。
他們就說最近兩年紅星鋼鐵集團汽車零部件供應量越來越大,精度越來越高呢。
當初他們猜想,應該是紅星鋼鐵集團利用自有教育系統培養出了技術精湛的產業工人。
為此京汽也投入巨資,模仿紅星鋼鐵集團要建設教育體系。
結果呢?
紅星鋼鐵集團不做人,偷偷裝備了大量的數控機床。
拆開坦途汽車,他們發現很多制造工藝是他們所不具備的。
很多需要焊接的零部件在坦途汽車上都是一體成型的。
你說焊接的零部件牢固還是一體成型的更牢固?
坦途汽車看起來就是個車架子,但在專業人士的眼里這就是壓在212頭上的一把利刃,隨時都能掉下來,將212的市場斬的七零八落。
所以包培剛得知京汽一身冷汗地快速組建了類似于坦途汽車這樣的設計研發處時,他對坦途的未來一點都不擔心了。
他還知道京汽不知道的情況,那就是坦途汽車城市版本。
或許不應該這樣說,巡洋艦同坦途汽車共用一個底盤設計理念,但在很多功能設計上不同。
就連發動機的使用都不一樣,坦途早前使用的汽油發動機被取消,改為向柴油發動機研發。
而取消的汽油發動機就被安置在了巡洋艦的身上。
可以這么說,巡洋艦就是極端地形車坦途的刪減版和舒適版,是適應城市地形的普通汽車。
在包培剛看來,212連巡洋艦都比不上,還比什么坦途啊。
一旦巡洋艦和坦途上市,以紅星羚羊在市場上積累的口碑,這吉普車市場必然攻守易勢,哪里還有212汽車的發揮空間。
京汽倒是想要學習鋼汽的發展經驗,尋求項目投資,也問過東城信用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