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里只見一襲水青逶迤,沒瞧個明白。
車馬上緊隨著下來個教習嬤嬤,伸手攙著朱顏玉貌的蕭瑾禾,低聲道:“莫要緊張,你是京兆尹之女章姝意。”
不過短短兩日,這人已和跌地痛哭的小姑娘不一樣了。
她在無助和祈求中流過太多眼淚,多少個孤苦伶仃的日子里,她強迫自己閉上眼睛,不去想爹娘的音容笑貌,不去想阿姊。
就當自己還在家中,只是頑皮到天黑,悄悄翻了后院墻回來,不敢吱聲。
明日一早醒來,娘親會揪著她的耳朵罵上一陣,爹會從旁護著,阿姊會給她盛上一碗芙蓉羹,朝她擠眉笑笑。
當時只道是尋常。
可惜,不會再有了。
她眸中覆上一層抹不掉的琉璃,抬眼環視著宮墻檐角都精致成詩的皇宮一角,嘴角勾起一抹復雜笑意。
“宮中,當真是個好地方。”
嬤嬤飛快地掠了一眼,再次出提醒:“里面都是金尊玉貴的夫人小姐,多必失,切莫大意了。”
蕭瑾禾聞哼笑一聲,蓮步輕移:“是嗎?可我也是爹娘好生呵護的孩子,不比她們輕賤。”
嬤嬤聞怔了怔,先前她不明白主子為何要找一個呆板弱質的女子去假扮官家小姐,那不是上趕著給人揭穿嗎?
可短短兩日,蕭瑾禾行坐臥立都有模有樣,舉手投足也是大家之氣,她只當是這人有幾分學才,還算過關。
加之她生得動人,只是連日驚懼氣色不佳,綴粉點朱華服加身之后,竟是絲毫找不見那瑟瑟發抖的軟弱女子。
如今看來,倒真不是什么學來即用,若沒有長年累月的教導,骨子里很難有這份矜貴。
人難自知,人貴自重。
嬤嬤心中有了些底氣,捧上給太后帶的賀禮,快步跟上,與她落開半步。
車馬被人牽走,宮道上只準暫行停靠。
馬蹄達達的聲音敲在蕭瑾禾的心尖上,她每一步都走得四平八穩,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緊張。
阿姊……會在里面嗎?
許留答應她給她安個身份,送她入宮,這樣她才能順理成章地見到阿姊,可之后呢?
許留沒有告訴她。
阿姊會不會不要她了?
她摸了摸空蕩蕩的頸間,那枚她日夜戴著的銅幣不知何時已下落不明,似乎是個不必宣之于口的預兆……
她攥著衣袖,把近鄉情怯的冷汗揩去。
蕭瑾安似有所覺,端首挺肩攏袖而立,夜風習習,撩起她鬢邊碎發。
“蕭瑾安。”
水青裙擺蔓延到雕花拱門外,門內宮燈數盞,映得滿園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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