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中載聞承昭帝在位時,朝野乃至江湖都巾幗輩出,就連那一朝執掌史筆的洛內史,也是女兒身。
這位內史不耽于朝,在全國各地開堂收學,在朝在野皆有學生,不論男女,不問貧賤,只問一顆向道之心。
蕭泉不禁對這位洛內史好奇起來,倒不為這些溢美之詞,而是筆者的態度。
提到歷代身居要職者,筆者皆有褒有貶,功過評說,到了這位洛內史,倒是有幾分歌功頌德的意味。
蕭泉心中有了些許猜測,只是無人可問,也只好放在心間。
漸漸地,這些字句越發不入眼了,她心中點起一簇火苗,耳邊回蕩著自己那句“我實在投了個好胎”……
我既投了個好胎,有爹娘栽培,有賢德領路,何愁無法開出一條自己的道?
那些她見過的悲苦和凋零,不公與不義,她聞所未聞的黑暗就藏在她身后,她年方十四,既無腿腳不虞,也無智識殘缺。
她年華大好,正是揮鞭執劍的好年紀。
院中不知何時飄起了大雪,梅枝隨風而顫,有一搭沒一搭地敲在她的窗欞上,冷香順著窗縫絲絲而入,浸在她口鼻。
她猛地起身,換了一身勁裝,披上大氅就要出門去。
桂芳嬤嬤攔她不住,見她在翻身上了一匹高馬,不禁微怔,她家泉兒姐是何時學馬的?
“嬤嬤,我若不去,這一夜便輾轉難眠,你早些休息吧,我去去就回。”說完她一夾馬腹,在漫天雪花中一襲紅衣,絕塵而去。
她一路奔至京郊,路遇城防軍巡守,巡守的士兵們白日在城門見過她,知她是小世子身邊的人,且幫了這一大遭,囑咐了兩句也就不加阻攔。
天時地利人和,就連風也呼嘯著從身后吹來,仿佛要助她奔得更快。
雪花競相撲在她臉上,很快打濕了她的額間鬢角,睫毛上也接了一層綿綿的白,她眨了眨眼抖掉睫上落雪,眼前的路更清晰了。
寒夜飄零,她揣著胸中烈火,焰焰前行。
以前都是父母在前面引路,告訴她該如何走,該如何學,該如何為人,她學得不賴,也拿捏著假模假樣的大人做派,學了個囫圇。
可到底中空,難蔓難枝。
她一扯馬韁,在滄浪堂前駐馬,呵出一陣陣白氣。
滄浪堂這些天人跡罕至,霜華覆滿墻頭,周遭零星幾戶人家,更顯世外出塵。
她翻身下馬,躊躇走到門前,遲遲沒有動作。
大夜的發什么瘋,先生不知病好了不曾,掌生師兄興許也睡下了……
她自嘲一笑,在額頭拍了拍,向掌中呵些熱氣,決定效仿古人來一遭“乘興而來乘興而歸”,轉身欲走。
“深夜來訪,尊姓大名?”
身后的門傳來拔閂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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