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雀臺,漢白玉鋪墊的臺階,琉璃覆蓋的瓦檐,比之皇宮任何一處宮殿都要高,那臺面中央立有一尊仰望天穹的鳳凰,金色璀璨耀眼,而此刻的金鳳被大火淹沒,金漆逐漸脫落。
一抹血色的淚滴從金雀紅寶石的眼中落下。
“顯靈了!”“金雀顯靈了!”
“金雀落血淚了!”
“天下要降大災!”
“大災!”
救火的宮女太監們紛紛匍匐在地,對著燃燒的金雀臺跪拜。
那尊金鳳雕像恍若即將浴火重生,似真似幻。
頭發鬢白的慶元帝仰首,看著那金雀在矗立在高高的天穹,微微俯視的頭顱正對大明宮。
那滴血淚就像是要落入他的心口。
大明宮后嘈雜紛亂,慶元帝渾濁的視線落在金鳳之上。
只見火越來越大,金鳳的頭顱逐漸展開裂縫。
那金鳳恍若有了魂。
冰冷冷的宮殿在起火燃燒的一刻恍若有了神性。
“陛下,走水一事正在查明之中。”慶元帝身邊的高閑跪地稟告,雙腿恍若抖篩。
“起來吧。”慶元帝的神情平靜淡漠。
高閑輕聲道:“皇上,需要宣娘娘來陪您嗎?”
慶元帝點頭:“不必。”
夜晚風涼,慶元帝衣袍松散,露出了部分胸膛,不正常的白色下是凸起的胸骨,他扶著圍欄咳嗽,似乎要把肺都咳嗽出來,腳步踉蹌,被趕來的趙逸趕忙扶住。
“御醫呢,都在做什么!”趙逸急躁地喊道。
慶元帝朝著高閑擺手:“是我讓御醫不要來的。”
御醫醫治不了慶元帝。
慶元帝周身的莊肅之態依然存有五分,他偏頭看向趙逸:“你怎么來了。”
趙逸拱手作揖:“兒臣聽說金雀臺失火,便想著進宮來看一下父皇。”
慶元帝面上沒有一絲觸動,“你有心了。你下去吧,朕沒事。”
趙逸應聲是退了下去,空蕩寬廣的大明宮只剩下孤身一人的帝王。
帝王松開扶手,朝著宮殿內走去,只有他一人。
……
……
“大人!大人!”
小廝瘋狂地拍打秦寺卿的房門。
秦安承才睡下不久,被叫醒時臉色不太好看,扯過衣架上的袍子搭在身上,推開門對著外面的小廝道:“什么事?”
侍衛面露驚懼,
“大人不好了,金雀臺著火了!”
“公里派人讓您過去看!”
秦安承的耳朵嗡鳴,臉色刷地變白,他再次確認:“金雀臺找到了?”
“是,整個朱雀大街都看見了。”
金雀臺可以俯瞰整個朱雀大街,作為最高的樓宇,民眾們自然可以看見金雀臺。
秦安承腦子一暈,差點就地癱倒,他自己扇了自己一巴掌。
“快快,備,馬車,我這就進宮。”
秦安承回房換官服,薛氏睡眼朦朧地起身,“郎主,發生什么事了?”
秦安承心中繁亂,
“金雀臺走水了,你郎主我的性命和金雀臺捆綁在一起的,現在金雀臺出事了秦家定然保不住。”
“你快去找大嫂,讓他給大哥寫信。”
薛氏徹底清醒趕忙幫著秦安承穿好衣服,秦安承小跑著離開后,立刻喚來丫頭仆婦伺候自己換衣。
秦府沉睡的下人也開始蘇醒,內宅慌亂。
今晚京城的夜讓很多官員都睡不安穩,紛紛被敲響了門。
高高的華章閣自然可以看到那燃起的熊熊烈火。
秦酒站在閣樓頂,孫儀提著一盞燈籠站在她的身后。
她的臉龐在柔和的燈光下,削尖的下頜更為凌厲,五官的明艷之氣在暗沉月色下被削弱,那雙明媚的鳳眼格外沉寂冰冷。
一切都被壓抑在那雙黑色的眼眸下。
秦酒微微低頭,遠眺西院,門前備了馬車:“叔父出門了。”
孫儀看著遠方被火焰吞噬的宮殿,“金雀臺踏了,秦家務必會收到牽連。”
秦酒道:“有父兄的軍功抵,不會如何。只不過是罰一些俸祿,降級。”
京都被壓抑在繁華下的風波逐漸涌現到了明面。
金雀臺會倒,但不應該是現在倒。
不應該是現在。
到底誰在做推手。
金雀臺的倒下并沒有推遲秦酒離開的行程,反而更快了。
秦酒在第二天大早,在所有人慌亂與金雀臺倒塌的時候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
“她就這么走了?”長孫妙稚氣未脫的臉滿是氣憤。
秦君華呆呆的點點頭。
“去江南道是前幾天就說了的,不是因為金雀臺倒塌而走的。”她補充說道。
長孫妙臉都氣紅了,“那也不行,她秦酒也是秦家的。”
“可她也是將軍大小姐,她不會有事的。”
“那你也是將軍的侄女!”
長孫妙安慰地拍著秦君華的后背
秦君華今日本不想來大理寺卿府的,但是母親說,金雀臺的案件定然會是大理寺卿審查,所以薛氏一大早就把自己送到長孫妙妙的院子打探消息。
可是長孫妙就是一個女孩子哪里懂得政事。
秦君華將身上的青色披風攏了攏,秦酒離家的時候披在她身上的。
思緒回到了早上。
秦君華在得知自己父親院子里的消息后,同樣一夜沒睡。
發呆地坐在院落的亭子里。
知道晨時,秦君華聽到秦府外有馬車的動機立刻跑了出去,但是看見的是數輛馬車從東院行駛出來,幾十名一看就是兵將的護衛站在馬車一側。
秦酒沒有通知秦府中的其他人她要離開。
但這就是秦酒出行才會出現的陣仗,而且那些兇悍的侍衛一看就是將軍府的人。
秦酒緩步從秦府走出,沒有秦府的人護送,她周圍都是將軍府的人,現在所有人都在關心金雀臺倒塌和秦寺卿會受到什么責罰。
秦君華站在門口反而有些格格不入。
“你來送我?”
秦酒表情明顯詫異,沒有想到秦君華會得到她要離開的消息得在門口相送。
一個誤會,秦君華也不好說不是,只能看著秦酒點頭:“堂姐一路平安。”
秦酒抬眼看著她的眼神很柔和,和平時刻薄不同的柔和,是一種對家人才會有的柔和。
晨露深重,微微薄涼,秦君華穿得單薄,冷不丁打了一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