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是葉白衣,溫客行的臉色就難看了起來,見葉白衣一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在周子舒臉上,溫客行的臉色就變得更難看起來。
周子舒倒是有些吃驚,遙遙地一施禮,說道:“葉前輩。”
葉白衣又看了他半晌,才說道:“是你?你這不是挺有人樣的么,做什么總把自己弄成那個鬼德行?古人尚且有‘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一說,何況是天生父母養的模樣,你難道不知道什么叫做‘光明磊落’么?”
周子舒抬頭仰望天空,好像這樣就能壓下他心里那股子想把葉白衣拍扁的欲望一樣,半晌,才有低下頭,露出一臉謙遜的笑意,溫文爾雅地說道:“前輩教訓得是。”
葉白衣漠然地點點頭,對他們說道:“跟我走。”
溫客行覺著這老頭子簡直不可理喻至極,于是冷哼道:“你是什么人,我認識你么?”
葉白衣回過頭來,臉上看不出什么特別愉快或者不愉快的表情,只是沉默了片刻,問道:“三十年前,容炫和他的老婆岳鳳兒,以及琉璃甲那些個亂七八糟的事到底是個什么情況,你們不想知道么?”
已經轉身要走的溫客行腳步猛地停頓住,臉朝著地面,叫人看不出悲喜來。
幾個人就這么僵持了半晌,溫客行才轉過頭來,以一種十分奇異的口吻問道:“我們為什么……會想知道容炫和他老婆的事?”
葉白衣忽然嘆了口氣,說道:“等你也活到我這把年紀,就會明白,有時候看出一個人想要什么,不像你們想象得那么難。”
溫客行立刻又看他這倚老賣老的腔調不順眼起來。
周子舒與他對視一眼,便問道:“前輩是知道了什么不成?”
葉白衣笑了一下——他那僵硬的臉總叫人瞧不出他是真心想笑,還是陰陽怪氣的假笑,隨后只聽他說道:“我知道什么?我不過是長明山中不見天日地活了許多年的一個老傻子,能知道什么?”
他轉身背對著他們,往前走去:“不過我知道,有一個人或許清楚當年的事。”
周子舒吩咐張成嶺一聲道:“跟上。”便追了上去,溫客行也有些奇怪,便順口問道:“是什么人這樣神通廣大?”
葉白衣頭也不回,嘴里就飄出幾個字:“傀儡莊龍雀。”
周子舒眉頭便是一皺,忍不住道:“傳說蜀中之地的確是有這么個傀儡莊,可它隱于深山之中,傀儡莊莊主龍雀精通各種機關以及奇門遁甲之術,那莊子竟似乎是個會移動的,我曾幾次三番叫人繪制地圖,可每次修正地圖的人都信誓旦旦地表示沒有問題,再去尋訪,那神出鬼沒地莊子卻都不知所蹤……”
葉白衣道:“你廢物。”
——狗嘴吐不出象牙來。
周子舒閉上眼,深吸了口氣,將拳頭打開又攥緊,默不作聲地打量起葉白衣的腦袋來,越看越覺得,那腦袋的形狀十分適合被人捶。一邊張成嶺拉拉他的衣角,張口想問什么,被周子舒狠狠地瞪了一眼,不耐煩地將自己的衣擺拽回來,罵道:“十來歲的大小伙子,有話你就好好說話,做什么畏首畏尾地跟個小媳婦似的?”
他這分明是遷怒,張成嶺縮縮脖子,不敢聲了。
周子舒又掃了他一眼,道:“你想說什么,快說!”
“師、師父,咱們這是要一直往蜀中去么?”
周子舒就一怔,心道是呢,挺長的一段路呢。于是張成嶺自作孽不可活,因多嘴問了這么一句,此后一路便被周子舒這惡師父百般折磨,時而叫他倒行真氣,倒立過來走路,時而被他伸出一只手壓住肩膀,叫那少年仿佛背負著一座大山似的費勁全力地往前趕路……簡直生不如死。
溫客行在一邊沒聲,依舊嘎嘣嘎嘣地捏著他的核桃吃,一邊惡心著周子舒,一邊似乎若有所思地琢磨著什么事,見周子舒不再理會葉白衣這頭老活驢,便難得地向葉白衣搭起話來,問道:“你和……容炫是什么關系?為什么要知道三十年前的事?”
葉白衣看了他一眼,沉吟半晌,就在溫客行以為他要說出什么來的時候,只聽他一張鳥嘴里說道:“你怎么跟個愛嚼舌根的老娘們兒似的,什么都打聽?關你什么事?”
溫客行手指一用力,那核桃殼直接被他捏得四分五裂,迸出一丈多遠去,還夾帶著一股勁風,活像暗器似的,張成嶺立刻躲得遠遠的,以免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溫客行才想著張嘴再賤他幾句,誰知眼前亮光一閃,他定睛看去,竟在葉白衣的長發中發現了一根銀絲,便奇道:“咦,姓葉的,你有白頭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