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洋裝的女子正是不久前跟隨李謹丞離開李家,回到邢家的李錦琴。聽到邢五少爺滿含嘲諷的話,李錦琴意外的沒有發脾氣,臉上露出一抹意義不明的笑,“五少爺是以為呢?”
“哼!”邢五少爺冷哼一聲,掃過跟著李錦琴的丫頭,那個丫頭立刻低下頭,扶著李錦琴的手抖得不成樣子。
邢五少爺此次到天津查看名下產業,帶著李錦琴是邢家大夫人吩咐的。李錦琴回到邢家后,邢家人就像不知道她之前逃家一樣,對她反倒比之前更好了幾分,她從家里帶來的仆婦丫頭也陸續送了回來,只有之前去打探消息的張媽一直沒有音訊,李錦琴問了兩次都被含糊帶過,她隱約猜到張媽恐怕已經不在了。
就像從李家和他們一起離開的臘梅,不,應該叫梅兒,到了京城沒出幾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是死了還是怎樣,李錦琴并不關心,她只想著,原來這世上并不只有自己一個蠢人。
邢五少爺和李錦琴登上馬車時,車站里又響起了汽笛聲,李錦琴忍不住回頭朝那個方向望了一眼,狠狠咬了一下嘴唇。
北六省,關北城
樓大帥去了京城,樓夫人身體不適,樓家的大小事情一下子都壓在了李謹的肩膀上。家里外頭兩邊忙,不出幾天時間,李謹整個人就瘦了一圈。樓夫人看到了心疼,派人把二夫人接到家里,兩位夫人湊頭商量了一下,見天的給李謹進補。什么參湯,雞湯,飛龍湯,李謹被補得肝火上升,晚上睡不著覺。說了幾次他身體很好,用不著進補,都被樓夫人和二夫人給擋了回去,每天一碗湯的灌,李三少對捧著湯碗的丫頭都產生了心理陰影。
“少爺,二管家求見。”
李謹正埋頭看著賬本,聽到丫頭的聲音抬起頭,目光先在她身前溜了一圈,千萬別誤會,李三少絕對沒有什么花花心思,他只是反射性的去看丫頭有沒有端著湯碗,他已經喝湯喝怕了。
丫頭明顯知道李謹在看什么,輕笑了一聲,“少爺您放心,夫人今天沒讓廚房給您燉湯。”
“哦,我放說什么呢!娘是一番好意,我哪會那么不惜福。”李謹故意板著臉說了一句,“讓二管家進來吧。”
“是。”李謹板著臉丫頭也不害怕,伺候少爺這么長時間,丫頭們已經摸透了少爺的性子,只要好好干活,別起什么不好的歪心思,少爺從不輕易處罰人,脾氣好著呢。
“少爺。”自從讓樓夫人警告過,又讓李謹“收拾”過,二管家是徹底老實了,“這是您生辰當天的安排,請您過目。”
樓夫人既然說要給李謹好好過生辰,下邊的人就肯定不能馬虎,二管家更是想借機表現,下了大力氣安排。李謹接過二管家手中的單子,看著上面的各項開銷忍不住咂舌,腐敗,當真是太腐敗了。這花費足夠一個五口之家生活好幾年的。
果然軍閥要被打倒不是沒道理的?身為要被進步人士打倒的對象,李三少表示壓力山大。
“二管家,這幾項費用我看能省就省點吧。”李謹雖然能賺錢,卻不愿意在不必要的地方鋪張浪費,只是過個生日罷了,用得著這么大操大辦嗎?
“少爺,這可不成。”管家搖頭,“過生辰哪有不請戲班子的?”
“請什么請。”李謹眼睛一瞪,“娘現在聽不得吵鬧,我也不得意這些,真想聽戲去戲院不也一樣?況且大帥去了京城,少帥還沒回來,除了我這府里大多是女眷,家里家外人多口雜的,萬一出點什么岔子誰負責?不請!還有匯豐樓的酒席,和豐樓的點心,花那些錢做什么,自家的廚房當擺設嗎?”
二管家一縮脖子,少爺說的確有道理,可關北城的一般大戶人家過生辰不都是這么辦的?
李謹正翻看宴請的賓客名單時,丫頭突然一臉喜色的跑進來報信,“少爺,少帥回來了!”
李謹刷的站了起來,“你說誰回來了?”
“少帥!”丫頭說道:“隊伍剛進城,城里的老百姓都跑去街邊看呢。”
李謹站在原地半晌沒有反應,丫頭和二管家都看著奇怪,少爺怎么也不說句話,該不是太高興了,都說不出話來了?
樓夫人也得到了樓少帥回來的消息,笑著和二夫人說道:“這下可好了,逍兒回來了,兒不必那么累了。”
二夫人笑道,“這是夫人愛護他,哪樣不是他該做的?”
“話是這么說,到底是個孩子啊。”
兩人正說著話,丫頭來報少帥已經快到家門口了,樓夫人要起身去迎,二夫人和丫頭勸了幾聲卻沒勸住。
“我知道自己的身子,沒事。逍兒一去就是一個多月,我心里惦記。”
兒行千里母擔憂,況且又是去打仗,二夫人理解樓夫人的心情,讓丫頭好生扶著樓夫人出了房門。
李謹就算再糾結也得去大門口接人,站了一會突然想起來一件事,轉頭對丫頭道:“去和廚房說,用雞湯下一鍋面,多放幾個荷包蛋,記得用大鍋,至少做足二十人的分量。”
“哎!”
北方有講究,出門餃子進門面,之前這些事都是樓夫人安排的,現在家里的事都歸李謹管,險些被他忘了。給樓少帥做面條,一碗是絕對不夠的,得論鍋。加上跟著他回來的護衛,那就得用大鍋。
樓夫人恰好在這時走出來,聽到李謹的話馬上添了一句,“二十人的分量可不夠,跟著逍兒那幾個小伙子個頂個的飯量大,下兩鍋,至少得夠三十個人吃才成。”
李謹:“”
兩人正說話的時候,樓少帥的馬隊已經到了。一個多月未見,李謹只覺得樓逍的氣質更顯凌厲,如果之前的樓少帥是一把出鞘的戰刀,如今這把戰刀已經開刃染血了。
馬隊行至近前,隔著十幾步遠,樓少帥便從馬背上一躍而下,身后的兵哥們也紛紛下馬,其中還有幾個陌生的面孔,沒等李謹仔細打量,樓少帥已經大步走到了他的面前,先同樓夫人問好,然后單手托起了他的下頜,定定看了他一會,突然冒出一句:“瘦了。”
“啊?”
李謹眨眨眼,樓少帥已經放開了他的下巴,一把握住他的手腕,“走吧。”
雖然隔著手套和衣袖,李謹還是能感受到那只大手掌心的溫度,熱得有些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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