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要多虧天津的宋老板。”孫清泉說道:“之前三少不是有意聯合南方制皂的廠家?宋老板找上了上海的蒲老板,蒲老板和岳父的長子是好友,當時本想一起北上,可惜南北戰事驟起不得不取消了行程。現在南方出現了大量日本人生產的香皂,岳父發現這些香皂和宋老板廠子里生產的十分類似,得知宋老板是從三少爺這里得的配方,便寫了這封信托我帶給你。”
“是這樣。”李謹看著手上的信,暗地里思量,當時蒲老板的確發來電報說將邀請同行一起北上,這其中就有顧家人?自從那封電報之后,蒲老板一直沒有消息。南北局勢也不明朗,李謹只得將這件事暫時放下。不過經過那群俄國人的打-砸,加上各國洋行為爭奪市場聯合打壓,日本人生產的香皂在北六省近乎絕跡了,就連洋行也沒剩幾家,難不成他們在北方做不下去,都跑南方去了?
想想也是,他們花力氣弄到了手工皂的配方,不可能放著不用。
“顧先生是什么意思?”
“具體的都寫在這封信里。”孫清泉說道:“我也只是送信的,知道得不多,三少爺還是親自看吧。”
李謹點頭,笑著說道;“論親戚輩分,我還得叫您一聲舅舅,您也別叫我三少爺了,叫我謹吧。”
孫清泉答應了,沒想到宋武卻在這時插道:“這樣算起來,我和李三少爺也是表兄弟了。”說著,從懷里掏出了一把象牙柄的匕首,“這就當是我這個做兄長的送你的見面禮,不能不收。”
李謹:“”
這些少帥都是奇葩,樓少帥送他槍,宋少帥送他匕首,哪天再見個什么少帥,會不會送他一門迫擊炮擲彈筒什么的?仔細想想,小日本的擲彈筒是個好東西啊,比迫擊炮輕便,一個步兵就能背著跑。除了專門的炮彈,發射手榴彈也沒任何問題。訓練過的老兵幾乎是指哪打哪,百發百中,制作也比迫擊炮簡單,不知道北六省的軍隊里有沒有,沒有的話,可以從南滿日本人那里弄幾具過來交給杜維嚴仿制。坦克都能改裝,仿制擲彈筒還不是小意思?
清朝洋務運動建造的兵工廠,例如江南制造局,曾經是遠東最大的兵工廠,這些華夏的技術工人和老師傅,不比任何歐洲軍工廠里的工人差!
李謹正思量“武裝軍隊”大計,似乎忘了去接宋武手里的匕首,樓少帥拿過匕首,對宋武頷首道:“我替內子謝過了。”
宋武笑笑,倒也沒說什么,和孫清泉一同告辭離開。
門關上之后,李謹立刻回神,“走了?”
“走了。”樓少帥將匕首遞給李謹,“故意不接的?”
“恩。”李謹摸摸鼻子,“總覺得這人太‘高深莫測’了點,接了他的禮,恐怕就得被算計去些什么。”
“不用擔心。”樓少帥的大手按在了李謹發頂,“有我在。”
李謹笑了,的確,有樓少帥在,甭說宋武,就是張武李武也都是浮云。
兩人回到樓家,樓少帥立刻去見了樓大帥,宋武有句話說得很對,能讓南北各省軍閥低頭的,整個華夏也只有樓盛豐和宋舟,至于司馬君,一旦邢長庚替日本人做事的消息曝-露出去,別說主持并參與南北和談了,恐怕他連北方大總統的職位都得提前卸任。
李謹回到房間,坐在桌旁,手指一下接一下敲著桌面,回想宋武說的話,總覺得有個念頭在他的腦海里一閃而過,他卻抓不住。
到底是什么?
李三少響不明白,干脆也不想了,將那把象牙柄的匕首交給丫頭,“放箱子里,等到哪天缺錢用,上邊的象牙寶石都能摳下來換錢。”
丫頭:“少爺喜歡說笑,您還會缺錢嗎?”
“這可說不準。”李謹站起身抻了個懶腰,“做生意的,誰能保證一定事事順利,年年賺錢。總是有備無患的好。這可是象牙啊,值錢,快收起來。”
丫頭笑著下去了,李謹取出孫清泉交給他的信,撕開信封,抽出信紙。
這封信并不長,卻將想要表達的意思說得很清楚,原來,蒲老板之后一直沒消息是有原因的,他的制皂廠被日本人盯上了。這些日本矬子手段卑劣,經常指使浪人去皂廠前鬧事,還打傷了人。工人們被嚇得不敢上工,即便報警也沒多大用處。一個治外法權就能輕易讓這些浪人脫身。后來甚至一把火燒了半個廠子,燒死了兩個工人。無奈之下,蒲老板只得關停工廠作價出售。又是日本人冒了出來,不許其他人接手,硬是要以一個低到離譜的價格買下他的皂廠,還是顧家伸出援手,借了一筆錢給他,才讓他暫時度過難關。
李謹越看越是生氣,猛的拍了一下桌子,這幫日本矬子,真tnnd不是東西!
顧家給李謹寫這封信的目的,不為其他,只為買李謹手中的配方,他們打算在湖州開一家皂廠。就算日本人燒了他們顧家的廠子,還有張家,龐家,劉家!信的末尾,顧老先生這樣寫道;堂堂華夏,豈容一島國倭人耀武揚威!
李謹放下信,長久之后,才緩緩的吐了一口氣。孫清泉還只當顧家是為了賺錢,或許顧家人也是這樣告訴他的,可從顧老先生的信中來看,卻全然不是這么回事。
他們是商人,為的是賺錢不假,但更多的,卻是為了和日本人爭一口氣!國家孱弱,政府無作為,身為華夏之人,他們卻不能坐視!
李謹攥緊了拳頭,比起顧老先生,那些數典忘祖,當了漢奸還沾沾自喜的,妄披了一身人皮!
當夜,樓少帥回房之后,李謹還沒來得及將顧家的事情告訴他,就從他嘴里得知了另一件事,京城的邢家被旗人滅門,房子也被一把火給燒了。行兇之人隔日就被找到,都已服毒自盡,死得不能再死了。
“旗人?”
“對。”樓少帥說道:“之前旗人-鬧-事的漏網之魚。”
李謹抿了抿嘴唇,八成是司馬大總統動的手,栽贓到了旗人的身上。這些在政壇上摸爬滾打的人物,果然沒一個手不黑的。
想起嫁到邢家的李錦琴,李謹又問了一句:“邢家人都死了?”
“差不多。”
“什么叫差不多?”
“邢五沒死。”樓少帥握住李謹的一只手,捏了捏他的手指:“事發時他在天津。”
李謹:“”就算邢五少爺活下來,邢家也注定要絕后了。
“邢五沒有回京城,躲進了天津租界的日本領事館。”
又是日本人!李謹現在聽到日本人幾個字就想咬牙。
“還有,”樓少帥繼續說道:“李謹丞和李錦琴,同他在一起。”、
什么?!李謹倏地瞪大了眼睛,他們也去了日本領事館?!
“司馬君不會放過任何同邢家關系密切的人。”樓少帥的手指沿著李謹的手背滑上手腕,在他腕子的內側摩挲著:“他們逃不了,除非徹底投靠日本人。”
李謹沉默了。
樓少帥拉起他的手送到唇邊,嘴唇貼在他的掌心,“你想怎么做?”
李謹主動攬上了樓少帥的脖子,語氣中帶著從沒有過的寒意,“如果當真投靠日本人,就殺了他們!”
樓少帥靜靜的看了他片刻,低頭吻住他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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