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蓉眉頭微皺,旁邊的端木虎卻是忍不住輕輕呸了一聲,不過在蘇青蓉隨即而來的一個白眼之下,端木虎立刻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但臉上仍有壓抑不住的譏笑。這些日子以來蘇青蓉在玄天宗門內名頭漸響,除了資質驚人前途大好外,傾國美色的容顏也令她人氣大升,不少凝元境的玄天宗弟子都慕名而來,衛重便是其中追求蘇青蓉最著力的一人。至于德高望重器宇軒昂云云,卻是某日衛重對蘇青蓉自夸之詞,不想被人聽到后流傳出來,如今已成了玄天宗上下的一個iaoiao笑柄。
蘇青蓉哼了一聲,轉頭看向對邵景,臉色冷了幾分,道:“他是他,我是我,你們別隨隨便便把他的事扯到我頭上來。”頓了一下,她臉色多了幾分凝重,看著邵景與端木虎兩人,壓低了聲音道:“此事關系到清河長老的臉面,你們再到處1uan的話,iao心禍從口出。”
一聽到“清河長老”四字,邵景與端木虎兩人都是臉色一變,了頭,不再笑,蘇青蓉轉頭向下方望去,臉色淡然,只有一絲異光在眼中輕輕閃過。
山下第十三屋層處,衛重與常厚兩人走到人群之中,面無表情地站定,環顧四周,頓時周圍一眾入門弟子臉上隱露畏懼之色,緩緩向后退了數尺,倒是讓這個圍觀的人群圈子又大了幾分。誰都知道,這兩位師兄可不是像他們一樣的入門弟子,而是真正修行有成,修煉到了凝元境成為玄天宗嫡傳弟子的大人物,尤其是那位衛重衛師兄,他的父親正是當今玄天宗的四大長老之一的清河長老,這背景,這靠山,那是大得不得了的,絕非這些圍觀路過看熱鬧的無知iao弟子能比。
門外的氣氛一時有些肅穆僵冷,不知是不是這樣的氣息傳到了那間屋子里,那個凄厲的尖叫聲忽然也停了下來。
轉過身子,方面大臉的衛重冷冷地看著那扇木門,哼了一聲,道:“顧老頭,你嚎什么喪?”
“啪嗒!”木屋的門沒有打開,但是從屋內突然傳出了一聲大響,似乎是里面的人打翻了什么東西。
衛重一雙眼直盯著那扇門,冷笑道:“每月初三與初九日是我當值巡山,三個月來每到這個時候,你便在這里叫嚷不休,不就是故意惡心我么?如今我過來了,你有種就出來對著我話。”
屋子的門依然緊閉著。
天色昏暗,山風吹過,遠山寂寂如沉默的巨人佇立在夜色之中,冷冷地注視著這一幕人間事。就在這個時候,周圍的一眾入門弟子忽然間聽到了一陣低沉的喘息聲,嘶啞而充滿了怨毒的聲音,從那門后傳了出來:“你、你、你”
衛重對那聲音里的恨意毫不在意,從他的目光看去,在他的眼里,只有輕蔑之意。
“我就站在這里,你反而不敢話了么?既然如此,以后就老實,否則的話,可別怪我不客氣了。”
完,衛重冷笑一聲,和身旁的常厚打個招呼,兩人轉身便yu離開。就在他們轉過身子那一刻,忽然間只聽“砰”的一聲大響,那扇門瞬間打開,一道灰色人影如離弦之箭般沖了出來,直撲衛重的背后。
周圍眾人大驚失色,遠遠站在廿四層上的邵景三人也是大吃一驚,端木虎更是失聲道:“糟了。”
那條灰色身影度極快,轉眼就撲到了衛重身后,舉手如刀,直劈而下,掌刃破空,居然響起了尖銳嘯聲。
大道修煉,煉氣境界不過是打基礎的最低階段,在許多修士眼中,這一層境界甚至都不算是真正的修煉道法。一直以來修士之中都流傳踏入凝元境界才是修真大道真正開始的法,那是因為只有修煉到了凝元境,體內丹田中真元之力凝結如膠,方可駕馭各種靈器,威力神通增進何止十倍;至于更進一步,元力再度突破,徹底凝練結成元丹,也就是俗話中統稱的金丹,道法上稱之為元胎,便是要修煉到玄丹境界的大神通修士方能達到了。
一旦達到那種境界,除了靈器之外,修士還能駕馭威力更大的法寶,從此上天入地縱橫天下,便可算是修道大成了。除此之外,玄丹境之上還有一層大乘境,那便是元胎金丹再度蛻變,修行又深了一層。到了這個地步,已然是半仙之體,舉手抬足間足可令天地變色,移山填海,駭人聽聞。天下間修士無數,但能修煉到大乘境的大修士卻是屈指可數,每一個大修士都是傳中的人物。
不過這些東西,距離此刻屋層上的人們太過遙遠,在眾人的眼中,此刻只看見一條灰色人影向著衛重的背后撲來,豎掌如刀狠狠劈了下去。煉氣境界雖然不能馭使靈器法寶,但在修煉之后仍有錘煉rou身的功效,是以修道之人縱然只修煉到煉氣境,rou身的強橫已然越凡人極多。
此刻,從木屋中沖出來的顧老頭滿懷憤怨舉掌劈下,當真就如同一把大刀狠狠砍下,若是普通凡人,只怕真的就被他一掌斷頭了。
只可惜,衛重顯然不是凡人,非但不是凡人,相反的,他還是道法修行遠比顧老頭要高上許多,甚至已經突破了煉氣境界修煉到了凝元境,真正踏上了修真大道的厲害人物。
“轟”的一聲,兩條人影撞在一起,只見顧老頭灰色的身影猛然飄起,猶如風中枯葉,就這般向后跌跌撞撞地飛了出去,人群呼啦啦散開,灰色的身影在地上滾了又滾,其中夾雜了痛楚的呻yin與嘶吼聲,幾個跟斗之后,才停了下來,半跪在地上,右手軟軟垂在身側,整個身子抖個不停。
這是一個滿頭灰中夾雜了許多白的老頭,面容枯槁,身材瘦iao,眼中滿是血絲,一雙滿是恨意的眼睛狠狠地盯著前頭轉過身來的衛重,怨毒無比,卻又遮擋不住眼底深處的一絲畏懼與害怕。
“嘖嘖,原來你就這本事么?”衛重臉上掠過一絲壓抑不住的殺氣,這三個月來顧老頭每每在他當值巡視的日子鬼哭狼嚎,搞得玄天宗上下無人不知,當初那件被父親壓下去的破事如今也變得人盡皆知,讓他丟盡了臉面。就算他沒親耳聽,也大概能猜出那些在背后議論的竊竊私語的是什么,這更是令他難以忍受。
顧老頭掙扎著從地上站了起來,臉色灰敗,顯然剛才那一下jiao手吃了大虧,直到此刻他的右臂仍然軟綿綿地垂著,看來受傷不輕。周圍眾人看著這一幕,多多少少有些同情之意,只是也不過就是同情而已了,除此之外,大家反而又退后了一些,離那個顧老頭更遠了。
顧老頭緊咬牙關,身子的顫抖慢慢平復下來,死死盯著衛重看了一眼,眼中的怨毒那是不用了,但是就在眾人擔心之際,顧老頭卻忽然一甩頭,居然沒有再沖上去拼命,而是拖著受傷身軀慢慢向自己那間屋子走去了。
他居然忍住了!
剛才還是一副要死要活瘋瘋癲癲,拼命三郎置生死于度外的絕望人物,突然間回心轉意要回家了,這一下轉變委實太快,以至周圍人一時抖沒反應過來,包括衛重也是一樣。
等到他忽然醒悟的時候,那顧老頭已經快走進屋子里去了,衛重冷哼了一聲,心念轉動,顧老頭主動攻擊他他被迫還擊還好,但無論如何他也不能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突然對門內弟子痛下殺手,略一沉yin之后,衛重忽然大笑一聲,卻是轉頭對身旁的常厚笑道:“常師弟,今早你不是還過想看看我的靈器赤心缽么,你看我這一忙都忘記了,來,給你看看。”
罷,也不見他如何取出寶物,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便看見衛重右手上已多了一件看去似赤銅所造的銅缽,色澤深沉,看著已經頗有些年月的模樣,尺許大的缽口,里面隱隱有微光閃動,一股若隱若現的靈力環繞在銅缽周圍。
半只腳踏入房門的顧老頭瞬間身體一僵,然后整個身軀上每一處肌rou都繃緊了,口中出了一聲低沉嘶啞的吼聲,緩緩轉過身來。周圍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就連衛重看著他此刻模樣,也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那張蒼老枯槁的臉,此刻已經完全扭曲了,那得是一個人悲憤怨毒到什么地步,才會這樣?
廿四層上,蘇青蓉與邵景都是面無表情地遠遠看著,只有端木虎在一旁哼了一聲,低聲道:“好毒的心腸。”
“那是我的”灰敗的臉上涌起了兩團詭異的紅暈,顧老頭看去幾如癲狂,更不遲疑,也不顧自己重傷在身,疾撲而上,舉起他唯一的左手,卻并非握掌成刀,而是五指伸出如爪,向著那赤心缽抓去。
衛重看著那個撲來的身影,微微一笑,右手抓著那赤心缽,也根本沒有施展什么神通妙法,就像是隨手抓了塊大石頭。
舉起來。
砸下去!
暗赤色的微光在這夜色中如電芒般掠過又轉眼消逝,這一次,甚至連沖撞的響聲都未曾出。眾目睽睽下,顧老頭的身軀如被電擊雷劈,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他的身子在瞬間僵硬,然后就像一個木偶般,四肢包括那只重傷的右臂都無意識地揮舞起來,凌厲的勁風瞬間掠過,一股巨力滾滾碾壓而過,先是胸口中間凹了下去,格格骨裂聲隱隱傳來,再接著,四肢猛然向后飄起,接著便是整個人飛了出去,猶如一塊被人拋棄的石頭,在空中翻滾著,轉眼間翻出了這條石路,向著山下滾去了。
身體落在一層又一層的屋子上,一路滾下,一路飄血,顧老頭至少翻過了四個屋層,又翻滾了一陣,最后在第九層上力竭,從屋上重重摔到下方石路,這才停了下來。這一次,他趴在地上,再也不動了。
幾縷鮮血,從他身下慢慢滲了出來,濃yan而刺目,染紅了地面。
十三層上,周圍圍觀的眾弟子悚然而退,看著在場中顧盼自得的衛重如見虎狼。衛重深深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吐了出來,只覺得滿心暢快,今天終于解決了這個老不死的,以后再也不會有人鬼哭狼嚎來惡心人了。志滿意得之下,他心有所動,抬頭向上方眺望了一眼,只見上上下下的屋層外都站滿了人,遠處的某個地方,似乎模糊地能夠看到某個美麗的身影。
上方屋層處,也是一片寂靜,蘇青蓉忽然轉身,什么也沒就這樣走回了自己的屋子,邵景與端木虎對視一眼,也慢慢轉過了身子。
夜色深沉,山風仍是靜靜地吹拂著這片地方,迅安靜下來人群散去的山間坡地上,像是什么都沒有生過一樣。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