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慈,下班了沒?你爸又不肯去醫院了,一勸就跟我急,你空了打個電話勸勸他吧。
繼母發來短信時,葉慈剛從會議室出來,揣了一肚子火卻無處發泄御景山莊那個項目,從市場調研到概念采購,她起早貪黑忙活了一個多月,哪想項目組還沒正式成立就把她給踢了!上頭還美其名曰要讓她去負責錦尚新城那個大案子,但據她所知,那個項目就是個名副其實的燙手山芋,要能輕易啃得動肯定也不會輪到她頭上。
對于這個結果,辦公室的人都以為上面某些人是為了討好財務部經理的侄女才把她給踢了的,只有葉慈自己知道,多半是楊經理在背后搗鬼上次那人借酒裝瘋想弄她,結果被她砸了腦袋。
可憐她既沒靠山,臉皮也不夠厚,不然把臉抹了揣兜里,跑去獻個身,前途和錢途就都有了。
從會議室出來后,葉慈在座位上做了好幾個深呼吸都沒能把這窩囊氣給咽下去。
辭職的念頭如雨后的春筍,欲破土而出。糾結之際視線無意掃到桌上的手機,屏幕在閃,葉慈打開一看,登時像個破了洞的氣球,再多的氣也順著那洞泄了個一干二凈。
她嘆了口氣,拿起手機給繼母回了條短信,然后往消防通道那邊去了。
“喂,葉老師,又在下棋呢?”葉慈聽到老頭兒跟她講電話的同時還不忘催促那邊的棋友快點落子,笑道,“夠忙的啊你。今兒幾號了您還記得嗎?”
葉爸爸知道她打電話來的目的,故作不悅:“你文姨又跟你告狀了吧?她”
“你別冤枉文姨。”葉慈打斷他,“人王醫生把床位都給你空出來了,你倒好,連個電話都沒有,說不去就不去。雖然人喊你一聲老師,但你也不能這么耍大牌啊我的葉叔叔。”
葉爸爸從小在國外長大,思想比較西化,教育子女的方式也特別開明,加之本身脾氣極好,葉慈從小在他面前就“沒大沒小”的,兩人的關系大多數時候都更像朋友,而非父女。
聽到葉慈這樣打趣他,他也不生氣,只是笑著敷衍:“得得得,我明兒就給他打電話。”
葉慈吸了口氣:“聽您這意思是鐵了心不想繼續化療了是嗎?”
三個月前葉爸爸被查出肺腺癌中晚期,從檢查到前面的治療他都特別配合,心態也極好,每天該吃吃該喝喝,跟個沒事兒人似的,怎料這陣子卻鬧起了“小脾氣”。
葉慈大概猜得到他不肯去醫院的原因心痛錢。
王醫生給他定的化療方案一次的費用大概在2萬左右,說是效果好,副作用極小,有一點不好的就是,這其中有將近1萬的進口藥都報不了醫保,加上每個月他吃的特羅凱還得吃進去一萬多,也是全自費的。因為他的病,文姨把工作也給辭了,他的退休工資支配兩人的生活雖是綽綽有余,但要拿來填醫藥費,顯然是杯水車薪。
這些年老兩口也攢了些錢,可是半年前他們把那些錢全都用來買房子了,而且大家心里都明白,那房子是用來補償她弟弟葉城的,就算她文姨同意把房子賣了來給她爸治病,她爸也不會同意的。
葉城還有兩個月才能出來,家中的大小事他都使不上勁兒。
目前這經濟重擔自然就全都壓在了葉慈身上,她是做房地產策劃的,又在大公司,待遇雖然很不錯,但也達不到一個月三四萬的收入,這些年出來工作,她總共存了二十來萬,上次家里買房她出了十五萬,這次她爸生病,她把剩下的錢全都寄回去了,目前身上五張銀行卡,里面的錢加起來都不到三千,真真是快山窮水盡了的節奏。
葉爸爸心痛女兒,不想花那冤枉錢,忽悠她道:“我以前的同事認識一中醫,聽說特別靈,他表叔胃癌晚期都給那醫生治好了,開的化療方子比好多大醫院的藥都管用,我在想”
“您甭想了,我不會同意的。”葉慈在這件事上態度異常強硬。
葉爸爸還不死心:“要不這樣,我們先試試,到時如果確實沒效果再”
“爸。”葉慈忽然斂了語氣,隔著無線電波輕輕喊了他一聲,語氣溫柔而鄭重,“你知道你對我有多重要么?”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失去你么?
葉爸爸聞在電話那頭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
葉慈的母親生她的時候難產,沒能挺過來,他當爹又當媽帶她到三歲才娶的現在的妻子,這些年來,雖然老伴兒對葉慈也挺不錯的,但他還是能感覺得到老伴兒的偏心,尤其是當年出了那件事之后,他知道老伴兒心里其實對葉慈是有埋怨的,只是沒說出來而已,他都能感覺得到,何況葉慈。
如果他不在了,女兒便失去了這世上唯一的至親,他怎會不明白女兒心中的恐慌。
葉慈說:“你不用擔心錢不夠,昨天公司發季度獎了,我晚一點就去給你們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