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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瓊芳瘴(四)

            阿響見機很快,將轉生木揣好,??就地抱頭蹲?,口中叫道:“救命!有妖怪!”

            眼看那白臉男人就要順著船??和降格仙器之間的縫隙鉆出去,?一刻,他卻正好跟穿墻??來的龐戩撞了個滿懷!

            白臉倏地一僵——他?巴上頂上了一柄符咒槍。

            “喲,什么好日子,”龐戩笑道,“一大早有人投懷送抱?”

            白臉那雙詭異的眼睛里立刻泛起惑人心智的波紋,龐戩的目光已?來不及躲閃。

            旁邊阿響被攝過一次魂,見這位藍衣大人也中了招,正猶豫著要不要跳起來叫喊一聲,就聽龐戩疑惑地問道:“就這?沒有別的花樣了嗎?”

            白臉:“……”

            阿響又默默蹲了回去。

            “哪來的沒見過世面的邪祟,”龐戩面無表情地扣了扳機,“毛?沒齊,也敢來金平鬧事。”

            符文直接鍍在了那張白臉上,??而向全身蔓延,那白臉男人好像成了一只被蛛網裹住的大白蛾。

            與此同時,幾個藍衣聯手從水中拉起一張布滿符咒的大網,撈魚似的,將化得不成人形的老泥兜了出來。

            龐戩反手將符文搶插??后腰,伸手扯過“大白蛾”:“帶回鎮獄,搜船!”

            他話音沒落,一張來自支將軍的字條險些拍在他臉上:“小心銘文。”

            龐戩登時一驚,就見那白臉男人臉上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胸口有什么雪亮的東西一閃。龐戩來不及細想,驀地將人一掄:“閃開!”

            那白臉人高馬大,竟被他扔一顆小石頭似的單手掄上了天。與此同時,龐戩摸出一把傘,傘面在他掌中無限擴大,幾乎將大運河中所有船和人都罩在了?中。

            大傘籠罩?的人?只覺頭頂一黑,?不等看清什么飛上去了,只聽一聲巨響。

            凌厲的二等銘文將白臉炸成了碎末!

            巨傘的傘骨齊刷刷折斷,撕破的傘面軟綿綿地落?來,運河水掀起了比方??水龍?過時?劇烈的浪,天上?了場血雨。

            網中的“老泥”已?找不著嘴在哪,竟?能上氣不接?氣地大笑道:“古鑿巖居人,一廛稱有產……雖沾巾……覆形,不及……不及……貴門……”(注)

            他笑聲戛然而止,變成了一攤僵硬的石灰。

            一雙凸起的眼正對著阿響的方向,臉上模糊的五官像小孩子信手捏出來的,阿響心像給什么揪住了,?意識地攥住了懷里的轉生木牌。

            然后“噗”一?,成了真泥的“老泥”裂開了,化作一把石粉,落??了濤聲依舊的運河水中。

            奚平猛地從眉心的畫面中掙脫出來,睜大了眼睛:“師父……”

            支修不用看,也能猜出那邊是什么情景:“死了吧?”

            奚平剛??只是覺得好玩,像賭場里跟不認識的人??牌,對面兩個歪瓜裂棗被他當成了游戲對家。牌局終了,他正準備抖一抖囂張氣焰、說幾句得意話,對方卻突然給他表演了個粉身碎骨。

            他孤獨地被撇在了勝利的牌桌上,血肉糊了一眼,懵了。

            支修緩緩說道:“我朝對邪祟用重典,一旦抓住就是入獄搜魂。搜魂刮骨三分,不死也得傻,因此他?有機會就會自盡。這些年天機閣的仙器更迭了一茬又一茬,依舊趕不上他?花樣百出的求死手段,沒辦法。”

            奚平一時有點茫然。

            話本里的壞人總是形容猥瑣,五毒俱全。凡是上法場前狂呼大笑的必是英雄。他年幼時與祖母聽戲,吵著嫌千篇一律,老祖母就說:“不是話本先生不出新意,你想,那作惡的既是為了私利,干什么自然要先掂量得失,賬算得多了,可不就成了小人么?為忠義赴死,骨頭里有股英雄氣在,哪怕人成了泥,精氣??也是要散出來的。肉身自有男??老幼高矮美丑,氣性卻都長一個樣,你可不見了就覺眼熟。”

            “師父,”他有些訕訕的,“他?慷慨赴死,我倒覺得我像壞人了。”

            飛瓊峰主用望穿了兩百春秋的眼睛看了看他,忽然覺得將他留在飛瓊峰不見得是什么好事,溫柔鄉里的人長得遲緩,悲喜都沒長全,求個什么道?那不是鬧著玩么。

            他便溫聲說道:“世上少有作惡的人,為義赴死者,也不見得會干好事。”

            奚平:“……”

            怎么一會“少有作惡人”,一會又“不干好事”了?師父好端端的,又跟講《?脈詳解》似的,不說人話了。

            支修沒再多說,只囑咐道:“一會兒跟你那小姑娘對好口供,把駐礦辦有邪祟同黨的事透給天機閣,別讓??把你漏出去。”

            “哦,”奚平應了一聲,想了想,又說道,“師父,能不能求龐師兄給那丫頭弄個別的身份,有一個邪祟盯上??,沒準?有?他的,以后老來找??可怎么辦?那丫頭麻煩死了,能繞過清心訣,再讓??把北坡弄雪崩就不好了。”

            支修:“……”

            這不要臉的東西說誰把北坡弄雪崩的?

            “哦對了,剛??那邪祟說,太歲余孽跟在‘姓趙的’身邊。”奚平又想起什么,“駐礦辦姓趙的是誰?這是不是算線索啊?”

            支修順手掐指一算:“駐礦辦,姓趙……應該是叫趙振威。”

            奚平:“京城趙譽尊……趙譽師兄的親戚?”

            “也不算,姓趙的太多了,他應該是趙家在寧安的旁支,你上一屆的師兄。此人……”

            支修不知算到了什么,一皺眉,他住了手,也不往?說了。支將軍君子做派,背后不議論人短長,突然??住,后面準不是好話。

            奚平一愣。

            上一屆師兄,也就是十年前,寧安趙氏……

            “趙家在寧安的一個旁支想將自家后人塞??去,要??點仙使,便想著送什么??能脫穎而出……?是他?看上了陳家的青礦田。”

            嚯,又一個意??收獲。

            “師父,”奚平舔了舔自己一邊的虎牙,賊心爛肺轉了起來,說道,“駐礦辦有太歲余孽,沒準?不止一個,這幫余孽看著?是香餑餑,一幫邪祟排著隊,想通過他?偷靈石,聽著都覺得憂心……”

            支修:“有話直說,有你什么事?”

            “有啊,”奚平指了指自己,“我就是太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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