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嘗緩緩地抽了口氣。
發現異狀的不止他一個,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聰明?人”。很快,別處也有修士意識到,通過復制那些古銘文,能將被轉生?木殺死的修士身上的真元據為己?有。
而這樣得?的真元靈氣并不像平時從靈石里抽的靈氣,真元滿了就放不下了,它們會化成真元的一部分!
千百年來,筑基以上的修士修為想進一步,須得?無數次打磨道心?,讓源源不斷的靈氣穿過真元,常年累月才有寸進,此時卻能通過幾個銘文輕易攫取……
難怪上古時高手如云,升靈滿街走,修士們每天不好好修煉自己?的,到處冒著生?命危險找人辯法決斗。
不可避免的,人們想起了那伴生?木為煙云柳的“太歲”的傳說,入玄門?幾個月開靈竅,不到一年筑基,十年之內升靈……原來如此!
他們想,原來這就是太歲的秘密。
那一瞬間,南北兩大陸上,無數雙手伸向那些古銘文。
巨大的誘惑下,兄弟都能反目,何況四方戰火本來就是被勉強壓下的。
修士們原本萬眾一心?,此時那顆“公心?”輕易就碎了。
一個筑基以上修士繪制的銘文,也許能抵得?上一整個郡縣的凡人,畢竟那是落地就能生?效的。
轉生?木的銘文在修士中傳播的速度,遠比破法銘文在凡人里傳得?快得?多。
幾乎只是一眨眼?的光景,收縮速度方才剛降下來的陶縣禁靈線縮了兩三里,禁靈線附近的陸吾甚至沒反應過來,就被留在了界外。
緊接著,那禁靈線好像狂風卷起的細沙,一潰千里。
陸吾甚至已經不用?計數!
趙檎丹:“禁靈線卷到你我面前頂多一兩個時辰……”
奚平:快別做夢了,咱哪有那么多時間!
他手心?里,化外爐心?火劇烈地波動?了一下,奚平心?跳幾乎停了一瞬,雙手捧起那只剩豌豆大的微弱火苗,恨不能把自己?變成爐心?火的燃料。
怎么辦?
突然?間,奚平意識到,瞎狼王謝濋將北絕山外古銘文強塞給?他,也許不是被轉生?木里的假消息騙了……這背后很可能有他三哥的手筆。
那倆賭鬼說不定是故意的。
如果隱骨注定會失控,它一旦邁過蟬蛻關?,或許都不需要古銘文。眼?下這個局面,隱骨只要奪走轉生?木,脫離奚平的控制,先是直接能得?到玄隱山——南宛輿圖和地脈是轉生?木縫的,要是隱骨蟬蛻了,支修那極難養活的伴生?木數量上就壓制不住。
瀾滄無主,鎮山大陣和鎮山神器被侍劍奴毆打了個半死,再來一個蟬蛻階只能跪下認主;三岳只剩懸無一個蟬蛻,還腹背受敵;凌云山頭都只剩半個,不消說;唯一厲害的北歷昆侖掌門?走火入魔,晚霜還叛出了……失控的隱骨可以直接將五大仙山收入手中,比現在還從容。
而蟬蛻的隱骨會強橫成什么樣,奚平無法想象,也許他的神識連掙扎的余地都沒有就被抹掉了。
既然?這樣,三哥一定認為只要在隱骨蟬蛻前將它引出來,就不完全是死局。
那么破局點在哪?
現在靠解破法銘給?人們傳,效仿當年昆侖立山顯然?已經行不通了。千百年來,凡人百姓如果能壓過貪婪的修士,靈山早就倒了,還用?等今天?
而蟬蛻高手們顯然?也靠不住。
眼?下就算所有拿得?出手的蟬蛻高手都齊聚在此,他們不可能在短時間之內砍光世上所有的轉生?木,一旦隱骨拿到所有的古銘文,那別說蟬蛻,月滿先圣死而復生?也扭轉不了局面!
奚平捧著越來越微弱的化外爐心?火,心?急如焚,他一時不自信起來,懷疑自己?是猝不及防間被古銘文砸暈了頭,沒能領會三哥的用?意,之前哪一步操作有誤,錯過了那一線生?機。
支修和一眾蟬蛻腳前腳后趕到,來得?已經不算慢,整個峽江都被轉生?木填滿了,水面上一個接一個閃現的古銘文像菱陽河兩岸的燈。
支修人沒到,照庭已經一道劍光飛出去,撈了林熾和聞斐一把。
懸無罵了一聲?“妖邪大膽”,蟬蛻之力掃過整條峽江,滿月似的彎刀劃過慘白的光,破法界外的轉生?木大片枯死。然?而與此同時,他的刀光也勾勒出了比騰云蛟跑得?還快的禁靈線,破法禁靈線退卻的速度絲毫不受轉生?木林影響,仿佛在嘲諷他。
照庭擔住了聞斐那險些被蟬蛻靈氣掀翻的扇子,落在自家人身邊:“怎么樣了?士庸呢?”
“他……他他娘的老白——白臉懸無,幫忙還是裹亂!”聞斐狼狽地站穩,情急之下開了口,“那——那邊!都、都能聽見他琴、琴聲?了!”
支修順著他手指方向,隔著一個陶縣的距離,以蟬蛻的五感,奚平棲身的樹身已經近在眼?前,從高處看,奔涌而過的禁靈線潮水一樣地沖了過去。
哪怕是天塌地陷,東海翻覆……身邊所有蟬蛻大能集體失心?瘋,照庭也能勉力一劍攔住——不管是神是魔,只要他知?道往哪砍。
可是誰攔得?住滿天下的貪欲呢?
千年靈山,就是這么爛的。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