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揚不掩飾地笑了:“師父,小師妹也是好心,她看到那位云總身上有點小災,幫他化解一下。”
“豬都救不活,她還想救人?”
溫揚三十六了,待周禾像待半個女兒護著,溫細語。
嚴道一不一樣,這么深的道行,他不想好生說話的時候,沒人敢多說一句話。
不過這么多年,嚴道一的嚴苛,也基本都落在了周禾身上。
周禾緊張地捏手指,諾諾地說:“師父,符是我請師兄畫的,不會出問題的。”
她雖不擅長道法,但還算眼明心亮,云牧琛這種矜貴人物,她還不敢隨便拿來練手。
萬一出了岔子,即使是師父,也是萬萬賠不起的。
嚴道一一口氣嘆到腳底:“我是在說這個嗎?平時怎么教你的,莫要干涉他人的因果,你有能耐了,拎著半瓶子的水,人畜都不放過。”
他氣得擺手:“去吧,在峰頂多待幾天,什么時候想明白了,什么時候再下來給我拜年!”
周禾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她覺得自己是委屈的。
不學道法,師父嫌她不用心,學以致用,師父又兇她亂用。
這個老頭,好難伺候啊!
周禾鼻子一抽,憋著眼淚行了個禮,走了。
溫揚多少有些心疼:“師父,知道您心里是疼小師妹的,可對她也太兇了點,蘇老這兩年動了接她回去的心思,私下里已經找了我好幾次,要我來勸勸小師妹,您這樣,不是把她往外推?”
嚴道一抹了把胡子,氣道:“蘇立深這個老東西,當我這里是什么地方,孩子想扔就扔,想接就接!我看他就是老糊涂了,光想拆我的臺!”
“我把初一困在山上有什么錯,24歲之前,除非一道天雷把她劈死,其他的,我都護得了!”
溫揚嘴角抽動。
哎,只要是小師妹的事,這老頭連修的道行都不要了。
不是剛教徒弟不要干涉他人因果?
他不敢說出來,只敢腹誹:也不知道您是真疼還是假疼,不正經教道法也就算了,還年年把她放那么高,不是等著第一個被雷劈。
嚴道一微瞇著眼看他:“下雪天有雷嗎?”
溫揚脊背一涼,深深呼吸,趕緊做了個握固,靜心安魂。
惹毛這位老人家,不得引一道天雷,先把他給劈了。
一周后。
墓園里,老太太的遺像高懸,香火不斷,哀樂低回。
云明良從政,云牧琛從商,本就稀稀拉拉的草坪,被前來吊唁的人群踩成一片黃土。
悲傷中忙碌了整整七天,云牧琛瘦了一大圈,面部更顯骨量感。
送走最后幾位賓客,他整個人頹了下來,剝了塊橘子味的硬糖放入口中。
糖是香的,味道卻是苦的。
這個世界上,最愛他的兩個女人,都走了。
云牧琛仰起頭,霧越來越大,如巨大的灰白紗巾,把僅剩的一絲陽光都遮住了。
陰郁籠罩。
唐駿默默地站在身后:“云總,機場路上的交通事故已經處理好了,當地警方打電話來問您,對處理的結果還有沒有意見?”
“這種小事你自己看著辦。”
那天下山時雪剛停,路面下結了一層薄冰,云牧琛的車被追尾,又被迫撞上了前車,后面的車剎不住,連帶著他們前幾輛車遭到了連環撞擊。
車頭車尾在擠壓中都變了形,不過還好人沒事。
唐駿在云牧琛身邊做了四年總助,自然知道這些是小事,他只是有寬慰的話要說。
“連環追尾的八輛車里,除了您,其他人多少都受了傷,您前后兩輛車的乘客還都是重傷,明明之中,是老太太和太太在天上保佑著,您要節哀。”
云牧琛會意,點了點頭,手伸進大衣的口袋里。
他碰到了異物,眉頭微蹙,指間緩緩夾出一張疊成三角形的黃紙。
黃紙上彎彎曲曲的紅紋已經被衣料磨的淺淡。
他淺淺回憶,駐足低笑。
看來,是他誤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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