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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瀝川往事 > 41 48

            41 48

            我陪著瀝川慢慢地走到大門口,司機已經在那里等著他了。

            非常寬敞的德國車,瀝川替我開門,讓我先坐進去,然后他自己坐了進去,將拐杖交給司機放到后箱。

            他的全身煥發著清冷的香氣。

            “我讓小薇單獨給你訂了素菜。”他說,“你又改回吃素了?”

            “為世界環境做貢獻。”

            他輕笑。

            “笑什么?”

            “我一直以為,這些年你什么都可能變,唯獨吃飯的習慣是肯定不會變的。”

            “我變了很多嗎?”

            他回過頭來看我:“不,你什么也沒變。我多么希望你能變一點。”

            “你呢?你變了嗎?”

            “你覺得呢?”

            “你也什么都沒變。除了變得離我越來越遠。”

            我們陷入沉默,會仙樓很快就到了。

            除了制圖部和行政部的個別職員,cgp幾乎人人有車。沒有車的幾個秘書都跟著江總和張總的車過來了。可能是有鮑魚吃的緣故,幾乎所有的人都通知了家屬。一到門口,瀝川就被守候在那里的兩位老總攔住說話。我在酒樓的內廳看見了艾松和艾瑪,趕緊上前打招呼。

            “哎,有點后悔,早知道有鮑魚吃,我晚幾個月再改素食也好呀。”我笑著說。

            “瀝川就是會照顧女人,知道我們翻譯組的小姐們都是海鮮狂。如果按他自己的口味,大約吃意粉就可以了。小秋,你跟我們一桌吧!”因為早上瀝川給艾瑪拾了一次鞋,艾瑪今天不遺余力地贊美他。

            “當然,我去問問素菜放在哪里。”

            “我來問吧,小姐們請坐。跑腿的事兒讓男生去干吧。”艾松彬彬有禮地替我們張羅。

            翻譯組的翻譯們,要么帶著老公孩子,要么帶著男朋友,艾瑪帶來了一位蘇先生,據說談了有一個月了。艾松吩咐好了服務員,徑直就坐在了我的旁邊。

            我喝了一口茶,看見瀝川坐在離我有點遠的另一桌上。

            上了菜后,服務員給每個人端來的一盅龍井鮑魚。放到我身邊的則是冬瓜燉豆腐。小薇給我點的素菜又香又辣,我有滋有味地吃著,掃眼看這一群海鮮狂,正津津有味地吃著鮑魚龍蝦,連艾松也不例外。然后,德語組麗莎的先生率先講起了黃段子:

            “話說我留學m國的時候,流行裸奔。七十歲高齡的老婦也想試試。一群老頭正在下棋,老婦從他們身邊裸跑而過。一老頭說:‘真不象話!這么皺的衣服也不燙一下,兩個口袋還翻在外面。”

            小姐們笑得花枝亂顫,我則心不在焉,意興闌珊。

            艾松默默地觀察我,似乎覺察到了我的情緒低落,問我最近想不想去天文臺看星星。我說翻譯的活兒太多,一時抽不出時間。

            杯觥交錯中,我看見瀝川一直在很斯文地吃飯,好像胃口恢復了。大家都在喝酒,卻沒人向他勸酒。我的心漸漸放下來,覺得冷落了艾松,便起勁地向他請教科普知識。艾松給講了一大堆黑子、粒子、量子的故事之后,又向我介紹他最喜歡的一本科普小說《物理世界奇遇記》,說他小時候看那本書,看得不下一百遍,終于奠定了他將來要做科學家的夢想。

            “你最喜歡看的書是什么?”他問。

            “《紅樓夢》。”

            我是文科生,本來書是我最喜歡聊的話題,以前我和瀝川躺在床上,聊起我們共同喜歡的書,《在路上》、《荒原狼》、莎士比亞的悲喜劇……不肯睡覺。唉,臥床太久,硬把一個理工科的瀝川熬成一前衛的文藝男青年。

            “我沒讀過《紅樓夢》。”

            “《三國演義》你讀過嗎?”

            “沒。……看過電視劇。”

            “除了物理書之外,你還看過哪些厚一點的書呢?”

            “《愛因斯坦傳》,算不算?挺厚的,有六百多頁。”

            我看著他,差點被喉嚨里的茄子噎住。人和人怎么能這么不一樣呢。

            眼角余光掃到遠處的瀝川,他正起身,很客氣地和周圍的人說了句什么,慢慢地向后門走去。

            入座之前我去過一次洗手間。一流的食府,洗手間也是一流的,大理石的臺面,擺著鮮花,香燭幽幽,一塵不染。有殘疾人專用的衛生間和更衣室。

            過了近三十分鐘,瀝川都沒有回來。

            我借口要上洗手間,走到后廳,那里正好站著一位服務生。

            “對不起,先生,能不能麻煩你一下?”

            “小姐,有什么事需要幫忙嗎?”服務生非常禮貌地問我。

            “我的一位同事最近身體不好,經常容易昏倒。他去了洗手間,有三十分鐘沒回來,能不能麻煩你進去替我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您等著。”

            我告訴了他瀝川的相貌特征。他推門進去,很快就出來了:“那位先生可能是喝多了,吐得很厲害呢。我問他要不要幫忙,他說不要。”

            看來餐廳里經常有人醉吐,服務生一臉見怪不怪的神情。

            “衛生間里還有別的人嗎?”我又問。

            “沒有。”

            “能不能幫個忙?”我遞給他五十塊錢,“請你替我看著他。如果他不能走路,麻煩你扶他一把。如果事態嚴重,我得送他去醫院。”

            “好的。”

            我一直守在洗手間的門外,想起在蘇黎士的那天我們去kunststuben吃飯,吃到一半他也去了洗手間,很長時間。回來之后,再也不動刀叉了。估計那時他就在吐,只是不肯讓我知道。

            又過了二十分鐘,門終于開了,瀝川低著頭走出來。

            看見我,沒說話。徑直坐在我身邊的沙發上。

            “瀝川,你得回去休息,或者去醫院。”

            “能替我弄杯水嗎?”他慘兮兮地說。

            我去拿了礦泉水,蹲到他面前,給他倒了一小杯。他從懷里掏出止吐的藥片,努力吞了一口水,還沒吞完就“哇”地連藥片一起吐了,我正好站在他面前,就吐了我一身,幸好沒濺到我的臉上。

            我閉上眼。雖然這是瀝川的余瀝。余瀝就是余瀝,一點也不美。

            “對不起……”他到荷包里摸手絹。我攔住他,把他按在沙發上,又遞給他一杯水:“吃藥,坐著別動。”

            我脫掉外套,去餐廳找到他的司機,又悄悄向江總解釋了一下。司機從后座拿出輪椅,將瀝川送到車上。

            我在路上給rené打電話,問需不需要送瀝川去醫院。他說不需要,讓我們送他回賓館。汽車停在了東二環路的港奧中心瑞士酒店,rené已在樓下等著我們了。

            我們一起把昏睡的瀝川送回臥室。rené幫他換上睡衣。瀝川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不是說一天只工作三個小時嗎?”回到客廳,rené問我,“alex怎么去了一整天?”

            “也許今天是第一天,他不想走太早?”

            rené端著咖啡,心煩意亂地在客廳里踱來踱去。

            “rené,瀝川為什么老想吐?今天他都吐了兩次了。”

            “alex每天都要吃一種藥,那藥對胃刺激挺大,所以老想吐。此外,他還很容易疲勞,動不動就犯困。”

            我想起了以前他每天早上吃的那種白色的藥丸:“是那個增強骨質的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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