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福禍相依,倒真是難以分辨。
晚上的殺青宴在本市最好的酒店——豪瀾酒店進行。
韓岳作為投資方之一,十分闊綽的包下了一整個樓層。
田昕踩著點到場,劇組的人員幾乎全部到了,低奢格調的場內觥籌交錯、暗香浮動。
田昕穿了一件私人訂制的米色小禮服,抹胸的設計,裙擺在膝蓋上方四五公分處,顯得活潑明麗而又不失嫵媚。她在門口略望了望,朝酒水區走去。
一個隱蔽的角落里,韓岳兩條長腿交疊著,坐在柔軟的沙發里。修長而骨節分明的大手把玩著一只高腳杯,杯內琥珀色的澄澈液體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晃動著,反射出金黃的光芒。墨黑的兩道斜飛入鬢的劍眉下是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兩眸幽深地注視著遠處嬌小靈動的身影。
“嗤……”迎著韓岳殺人似的目光,穆風捏著高腳杯,悠哉悠哉地在一旁坐下,臉上帶著促狹的笑容。
“嘖嘖嘖……我本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說著,穆風哈哈大笑起來,“韓岳啊韓岳,沒想到你也會有這么一臉幽怨的一天,我可算是長見識了,哈哈哈!”
一旁的韓岳臉色已經黑如鍋底了。
穆風卻仍然不知死活的調侃著,“唉……難得我們韓大少爺為情所困,三年不改其心……”
韓岳看了看周圍,忍住了沒一拳揮到面前這張賤兮兮的臉上,刀子似的眼神冷冰冰地瞥了穆風一眼,轉過頭抿了一口金黃的酒液。
穆風盯著韓岳的側臉看了好久,半響,終是收著了那副不正經的模樣,長長的嘆了口氣,“你們倆啊……”尾音在韓岳耳中轉了兩圈,消彌在光怪陸離的空氣中。
韓岳連眼角眉梢都未曾動一下,但那古井無波的外表下,翻騰不息的洶涌波濤,卻只有他自己知道。
穆風的一句話如同一把打開回憶之門的鑰匙,“咯噠”一聲,三年前的回憶便盡數涌出。
他的視線向著場內,眼前卻滿是她的一顰一笑、一嬌一嗔。
三年了,他一直克制著自己不去想她。卻不曾想,這回憶似酒、似毒,時間的封存并未讓它淡退,反而更顯濃烈。他不想承認,卻也無力否認:其實這三年來的日日夜夜、每時每刻,他都一直一直在思念著她。這份思念甚至深入骨髓、深入發膚,以致于他自己都未曾察覺。
他失神地望著那個魂牽夢縈的身影,幾乎克制不住地想要沖上去不顧一切地緊緊地抱住她、狠狠地吻上她。
但理智卻及時地制止了他。三年前訣別時她的一臉決絕,如同利刃,劃開了那些溫暖的表面,令他一瞬間手腳冰涼。
他韓岳是何等傲氣的人物,被一個女人毫不留情地甩開了一次,難道三年后,還要他再腆著臉,上去讓人再甩一次嗎?
原本溢滿柔情的黑眸一點點轉冷,然后凝結起厚厚的冰霜。韓岳仰頭,一口吞下剩余的酒液。冰涼而辛辣的液體入喉,使得他的食道如同他的心一般,冰涼而火辣。
“田昕,這里。”幾個相熟的演員招呼田昕過去,田昕隨手從一旁取了一杯紅酒,揚起笑臉,朝他們走去。
幾人寒暄了幾句,便一起朝廖明走去。
“廖導——”一個極其善于交際的女演員率先開腔,“這兩個月來,多謝廖導的教導與照顧,我們在這兒敬您一杯,我先干了,您隨意。”說完,以手掩口,爽快地一口飲盡。周圍眾人紛紛鼓掌叫好。田昕等人也就勢喝了幾口聊表敬意。
廖明和其他幾人聊了幾句,將視線轉向田昕,“田昕的表現倒是真的出乎我意料,做得真的很不錯,再接再厲?”說著朝她舉舉被子。
田昕笑著應下。
幾人又一起敬了副導演、制片等人,才各自散去。
田昕一向不喜歡酒會應酬,百無聊賴的逛了一圈,和眾人簡簡單單地打了聲招呼,便偷偷溜了出去。
豪瀾酒店的長廊上每隔一段設有一個別致的小陽臺,石砌雕花、設計精巧。
田昕輕輕倚著欄桿,抬起頭、閉上眼,感受著微涼的晚風。此時此刻,終于只剩了她一個人。
不知是晚風太過清涼,還是那一道跟她整整一晚上的熾熱目光的消失,望著深紫色的夜空與點點繁星,田昕感到格外的涼爽與舒暢。
多日以來,終于在這一個清涼的夏日,她平靜地一點一點,梳理著三年前的一點一滴。事到如今,她終于無奈地選擇了面對事實,三年前的一切,不過全部起源于自己的小心眼,一切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剪不斷理還亂的誤會,韓岳自始至終都未曾背叛過她,倒是她,不分青紅皂白地向他提出分手,毫不猶豫地遠走高飛。
可是那時的她畢竟年紀尚小,一身銳氣與傲氣,滿是尖銳逼人的棱角,眼中哪里受得了一點點所謂的瑕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