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漾眨眨眼,頗為驚喜,連忙道:讓他進來。
侍人還沒發出通傳的聲音,崔棟大刺刺的聲音就傳來了,我猜你是沒睡,看我拿了什么過來。舉著手里拿著的小酒瓶晃了晃。
果然還是這般喝酒才舒服。崔棟對著瓶口狂飲,連連嘆道。
星空在頂,晚風吹拂。處在山林曠野之間,別有一番寧靜滋味。百里漾說他,你可悠著些,別把自個喝醉了,明日若是起不來,小心若表妹生你氣。
不會不會,這點酒還醉不倒我。崔棟拍胸口表示自己是海量,拍拍大腿又說,主要是騎了一日馬,這不兩側磨得有點疼,喝點酒好睡覺不是。
他一副你也懂的表情,整得百里漾面色微僵,大腿內兩側應景似的開始覺得有點痛了。這是不可避免的。騎馬時間長就是容易磨胯,涂點藥會好些,否則明日再上馬背就有點艱難了。
這么多年了百里漾還是不大可慣崔棟這種直白的說話方式。他清了清聲,轉了話題問道:你與盧家姑娘的婚期可定下了
按照崔預夫婦的打算,怎么著也要親眼看著兒子在跟前成婚才行,否則也不會不等崔棟回來就定下了盧氏女作新婦。百里漾估摸著,崔棟的婚期應該在自己的之前。
暫時沒有。崔棟悶了一口酒,聲音低沉下來,目光也有些沉凝,阿爹阿娘在請靈臺丞算著,想必也快出結果了。
百里漾覺得崔棟是犯了婚前恐懼癥,心里又焦又躁無處發泄的那種。他也只安慰崔棟道:舅父舅母不會虧待于你,定是多番相看斟酌過后才為做此決定的,順其自然便是。
盧氏是好女,我知道。崔棟眉頭一皺,但不想讓自己陷在這種消極的情緒里,舉起酒壇,屆時我可要讓你去做儐相的。
那是自然。百里漾亦持酒壇與他碰了碰,兩人又飲了一大口。酒入喉落下,一股熱意在胸口里升起。崔棟忽瞇了瞇眼,再看左右,周圍伺候的人早已被摒退,有些話不用那么顧忌了。
皇后殿下可有說我們何時回去回的指的是回江都。
他問的是皇后,實際上卻是在探皇帝的心意,真正決定百里漾何時回江都的人只有皇帝。而皇后作為椒房之主,是最能知道皇帝心意的人。
其定按照他們的想法,若是能將百里漾留在江都不走是最好的。但這也只能想想,因為知道這幾乎是不可能之事。朝中需要制衡,皇帝也沒有表露過這個意思。
百里漾瞧了崔棟一眼就明白他的意思,略略思索,將那日在椒房殿時吉日冊子的事情說了,崔棟心里一琢磨也有數了。
他又哼哼唧唧地說起定安王那幾個諸侯王的事,老大不爽,定安王幾個如今可風光得很。王宅中大宴小宴不斷,舞樂徹夜不休,宴請了朝中不少大臣。
這事百里漾也知道并不意外。定安王對儲君之位是有想法的,可如今太子仍在,他當然不會傻到明晃晃地表露出來,但也就差了那一層薄薄的窗戶紙罷了。
此次他好不容易回到湛京,不得抓緊一切機會拉攏大臣,為自己將來的道路尋找可用的基石。而因為衍朝封王就藩的祖制,諸侯王坐擁一方,有權有勢,有的是人企圖巴結討好他們。朝中大臣即使不愿意歸附也少有人會選擇交惡,面子上再怎么樣也會過得去,一般收到諸侯王的請帖也會去赴宴。于是定安王等人的王宅自然也就出現了門庭若市的景象。
他們也就高興這一陣,且由他們去又何妨百里漾對此不甚在意。
現在的形勢總體而對他以及東宮、椒房是有利的,定安王再得意,過一段時日即便再是心不甘情不愿也依舊要返回封地。而且他始終記得長姐說過的那句話,他們做的你看得見,朝臣們也看得見,陛下更會看得見。
現在東宮才是正統,定安王一切僭越的舉動都可以視為對東宮的挑釁。一次兩次的也就罷了,東宮素仁慈,惦念著手足兄弟之誼不曾出手反擊。可若是定安王之流依日難遏貪婪之心、咄咄逼人。世人也只會覺得是定安王之流不對,東宮再做任何反擊都是合情合理的。
崔棟品了品他的話,點了點頭,沒再說什么,抬手欲再喝一口酒,卻發見酒壇里已經空了。百里漾見狀笑道:行了,回去就寢吧,明日別真的起不來床。他手里的酒壇也空了。
崔棟愣完也笑,成,明日入圍場,我們再比一場。然后就大步離開,很快就消失在了百里漾的視線之中。
翌日,百里漾他們醒來用了朝食之后,帶齊了干糧、水等物,留二百羽林衛在行宮待命,另外三百羽林衛則隨同百里漾他們進入了圍場之中。
能夠作為皇家狩獵的圍場自然是很大的,附近的幾處山林都被圍了出來。因這幾年之中并無秋狝冬狩,圍場之中的野物大肆繁殖,此次百里漾他們前來之前并沒有派遣軍隊提前驅趕大型猛獸和清場。
故而為了安全起見,百里漾等人并不打算深入圍場。
阿熒因為年歲不大的緣故,一直都是由百里澄帶著同乘一騎。圍場狩獵這樣前所未有的體驗讓她極為興奮,眼睛閃閃發亮,一路都在歡笑,比百里漾在東宮時見到的更加活潑歡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