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陽光透過窗棱撲灑在病床上,室內明亮。
縫合工作已經進行到尾聲,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里,刑從連都只是低著頭,做著細致的傷口縫合工作。
林辰望著坐在自己面前的人,或許是窗外植被茂密清新,又或者是被人細致對待的感覺太好,他沒有在想關于李景天或者宋聲聲的事情,他只是單純在想刑從連。
刑從連的手指按壓在他皮膚上,他眼睫細密而卷翹,低垂時有種認真到極致的神情。他看著刑從連,總覺得對方確實有非常豐富的傷口縫合經驗,但這種經驗應該不像是在醫院實習中學會的,而更像是那種經歷過血與火的砥礪后自然習得的技能。
林辰的思緒飄的更遠。
窗外有不算密集但清晰非常的蟬鳴。
有時,刑從連也實在對他很好,好到容易讓人產生誤會。
比如在這種追擊嫌犯的緊張時刻,刑從連想到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要給他消毒和處理傷口,雖然他也能猜到,這大概和刑從連擔心他傷口感染后不能使用抗生素有關,但無論怎么看,他們剛被李景天當著全國人民的面誣陷成一對茍合的狗男男,現在這么親密地坐在一間醫務室里,實在不太妥當。
不過想到這里的時候,林辰頓時非常委屈,如果他和刑從連真發生什么也就罷了,現在他根本有賊心沒賊膽,簡直不能更慘。
就在這時,刑從連的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
刑從連雙手剛消毒過,他忽然很不耐煩地停下動作,站起身,將左側褲袋朝向他。
林辰有種意淫被人撞破的窘迫感覺,他看著刑從連的下身,移開視線,將手伸了進去。
“老大老大能不能稍微讓阿辰哥哥聽個電話我們還是找不到母帶啊啊啊啊,給跪!”
林辰握著手機,將之貼近刑從連耳邊,刑從連拿著鑷子,剛要給他手臂上的縫合傷口最后打結,王朝激動的聲音卻提前透了出來。
“我在,你說。”林辰沒有征求刑從連的意思,把手機放到自己耳邊。
“阿辰哥哥,你說母帶在文藝中心高處,可這里的工作人員說,如果有那種東西的話他們肯定早就發現了啊,李景天不可能無聲無息把cd在這里藏這么久不被發現啊!”
“稍等。”林辰將手機開了公放,擺在腿上,然后從口袋里掏出李景天的那張畫作,畫上的血跡已經干涸,他看了一會兒那幅畫,眉頭緊蹙,不在文藝中心高處,這不可能。
想到這里,他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離登機時間越來越近……
忽然,他感到刑從連握了握他的手心。
“不用著急。”刑從連只氣定神閑地說了四個字。
林辰再看了一眼那張畫,突然對王朝說:“去舞臺上方的燈光區找找看。”
“啊?”
“按照李景天畫這幅畫時的焦慮心態,那些云朵應該會被涂黑或者加重,但它們現在是白色的,母帶應該在有很多……”
“有很多明亮白光的地方!”王朝高聲喊道,然后掛斷電話。
林辰也拿起手機,無奈按斷。
他回過神時,刑從連仍舊握著他的手。
……
1450,永川機場,vip候機室。
隨著登機時間臨近,李景天逐漸緊張起來,這種馬上要脫罪可又害怕閘刀突然掉下的感覺讓他渾身肌肉都忍不住顫抖。
還有十分鐘他就可以進入通道登上回國班機,他周圍已經沒有了那些煩人的華國警察,使館工作人員在送他出關后也離開了,vip候機室里西裝革履的精英們更不會在意他是誰。
他馬上就要自由,可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如同林辰鮮紅的血液一滴滴落在臺面上,他覺得絞在自己脖子上的鋼絲越來越緊,他幾乎無法呼吸,卻又看不到那根鋼絲的影子……
他必將脫罪,誰也阻攔不住他。
李景天這么想著。
……
1520,永川克里斯汀文藝中心。
王朝指揮著一群警員在燈光架上仔細搜索。
一位當時負責李景天演唱會的燈光師站在他身邊,表情糾結:“我好像是記得演唱會前一天,李景天排練得特別晚,他好像還因為不滿意現場舞臺燈光把我們都說了一頓,他有沒有上燈光架我就不記得了,因為后來我們早下班了,他們還在那里排練……”
密集的警靴踩在高空鋼板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找到了!”不知誰高喊一聲,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工作。
……
15:30
航班起飛的剎那,李景天長舒一口氣,這簡直是他這輩子吐出的最驚心動魄的濁氣,他用盡全身力氣喊出聲來。
他這輩子從未體會到這種暢快感覺,比他一遍遍進丨入宋聲聲身體時的感覺還要暢快。
林辰你再牛逼又怎么樣,還不是抓不住我?
他用力錘了錘頭等艙座椅扶手,瘋狂地笑了起來。
……
晚上1800整,現在正是所有家庭闔家歡樂一起共進晚餐的美好時刻。
木問花將小女兒放進餐椅里,端上了一碗簡易的青菜面,卻忘記放上叉子。
女童干脆用手抓起面條,徑自塞進嘴里,淋漓的湯水滴下,木問花卻恍若未覺。
客廳電視上,永川衛視的直播節目還未結束。
新尼國際機場停機坪。
李景天走出飛機、走下舷梯。
跑道周圍除了忙碌的機場工作人員和接駁車外,沒有其他別的什么人,甚至連預想中閃爍的燈光也沒有亮起。
天色透著中深邃的靛藍,遠處城市燈光依稀可見。
沒有警察、沒有記者,他真的自由了……
李景天深深呼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氣,再沒什么比自由更令人愉悅。
他戴上墨鏡,跟隨旅客,緩緩走出關卡。
他已經看到不遠處等候在人群外的老管家,對方向他揮了揮手手,
李景天想像對方沖去,可突然間,就在他要走出通道的剎那,有人重重踢上他的膝窩,他猛地栽倒在地,臉部重重撞向堅硬的大理石地板。
他臉上劇痛,溫熱的液體從他口腔和鼻腔滲出,望著從遠方跑來的老管家,像是有人拿著重錘對著他的太陽穴狠狠砸下,他劇烈而瘋狂地掙扎起來:“你們放開我,你們是誰,你們憑什么抓我,這里是新尼啊,這里是新尼啊!。”
壓在他身上的人用非常公事公辦的語氣說:“李景天先生,您因在華國犯下多起連環□□案,證據確鑿,被依法批捕。”說完這句話后,那人又補充了一句,“額,華國那邊的警察讓我跟你說,雖然有點中二,不過……李景天,gameover。”
木問花定在電視機前,淚水從著她的臉頰眼眶滾落下來。
在學校食堂、在商業中心廣場、在無數大屏幕上,所有人都停下腳步,觀看著李景天在大理石地面上撒潑打滾的畫面。
那個曾經的著名歌手現在衣衫凌亂,滿臉血污,他眼神瘋狂,嘴里吐出各種喪失人性的話語,再沒有任何生而為人的尊嚴。
像一個真正的瘋子。
畫面漸漸暗去。
主播用前所未有的激動聲調念道:“經新尼國著名聲紋專家沈成功先生鑒定,李景天藏匿在永川克里斯汀文化中心燈光區天花板內的母帶確為李景天對被害人宋聲聲施暴時所錄制的全程音頻文件。新尼警方已依法逮捕嫌犯李景天,將擇日將李某押送回我國,讓我們感謝新尼政府的深明大義,感謝這雖然遲到卻終于到來的正義。”
……
電視機啪地關上。
“你早安排好了?”林辰看著滿桌外賣,終于知道為什么刑從連會氣定神閑放李景天離開,“生而復死”的絕望才會把人逼瘋。
“畢竟是友邦,總要給新尼找回顏面的機會。”刑從連卷起袖口,開始盛粥。
“還是刑隊長深謀遠慮。”
“彼此彼此。”
林辰放下筷子,看著面前通紅的補血食品,陷入了沉思。
“讓蘇鳳子在使館再多關一個小時也沒什么問題。”刑從連放下粥碗寬慰道。
“不,我在想,宋聲聲究竟在哪里?”林辰突然抬頭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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