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陷入深思。
現在問題已經從單純的科研剽竊轉換成了實驗結果造假,如果說前者還是道德問題,后者則涉及到患者的生命安全,如果端陽的懷疑成真,那就是重大的公共安全問題。但問題是,坐在他身邊的青年人在質疑學術大牛和著名藥企的研究成果,這本身就很天方夜譚,如果是相關領域的科研人員聽到這些內容,大概會立即起來指著這個青年的鼻子問:是誰給你質疑這些的資格?
就在這時,他們身后響起了類似的聲音。
“呦,我們的大科學家又回來啦!”
林辰回過頭,只見一位油頭粉面的年輕住院醫師正向他們走來。
端陽聞,就像是被激起兇性的小豹子,他頓時攢緊拳頭,怒目圓睜地盯著那人。
然而讓林辰意外的是,那人撩撥了端陽一句后,竟很飄飄然地走到他面前,說:“那是我們科被開除的醫生,我建議你別信他說得那些,他這里不太好使。”那人說著,還戳了戳自己的腦袋,嘲諷道,“總覺得自己掌握了重大的科研黑幕,不干正事,整天想著拯救世界,呵呵。”
林辰按住想要揮拳揍人的憤怒青年,望著站在自己面前的住院醫生說,很認真問:“你說的腦子有問題,是指什么?”
“當然是精神病啊。”
“沒有。”林辰認真道。
“什么沒有。”
“我說他沒有精神病。”林辰站起身,對眼前的住院醫生說,“作為神經內科的醫生,你需要稍微提高一些自己的醫學素養。”
“你什么意思?”
林辰轉身,把端陽從長椅上輕輕拉起來,問他:“聽懂我的意思了嗎?”
端陽點了點頭。
林辰指著端陽,對那位油頭粉面的住院醫師說:“他聽懂了,你沒聽懂,你認為你和他之間,誰的認知障礙比較嚴重?”
嘴炮這種東西,必須放完馬上走,并決不能給對方任何反擊機會。
林辰說完,立即拉著端陽迅速走出市立醫院,天終于黑了下來,長街上車水馬龍、燈火璀璨。不過他身旁的青年人卻一不發。
林辰已經提前看過端陽的簡歷,很清楚他是在去年從住院醫師升任主治醫師時因醫療事故而被開除,現在看來,這其中恐怕另有隱情。
“說說吧,怎么回事。”
“林顧問,剛才謝謝你。”
“答非所問。”林辰冷冷道。
青年撓了撓頭,竟顯得很不好意思:“周瑞制藥和我們醫院關系很好,我之前做事不小心,一直在發文質疑司坦康教授的實驗結果,好像被他們發現所以被惡意打擊報復了?”
看著青年人滿不在乎面容,林辰半晌說不出話了,最后,他只能說:“你怎么這么笨,這么容易被發現。”
“我一開始也不知道這里的水這么深啊。”
“所以你為什么裝記者騙我。”
“啊?”青年人顯然也沒想到他會再次提及這件事,他再次羞愧的不行,“我不是被醫院開除了嘛,現在在寵物醫院工作,我覺得……”
“覺得自己的身份說話沒有力度,裝成記者我會更容易相信你?”
端陽點了點頭。
青年人眼眸很黑很干凈。
林辰認真對他說:“身份這種東西沒有太大意義,就算你變成街邊的乞丐,只要你說的每一句話都問心無愧,那都可以堂堂正正說出來,不用害怕。”
青年人驀地停住腳步,最后揉了揉眼睛,轉過身,大步向前走去。
林辰并不知道,端陽在這一年多時間里遭受了怎樣的打壓,不過當他看到青年人工作的寵物店時,大概明白了一些東西。
那是幢兩層小樓,離他所住的顏家巷很近。
一進店門,撲面而來是貓貓狗狗或高或低的叫聲,小小的店堂里放著十幾個籠子,不大的店堂因此顯得更加擁擠。
端陽先是將貓咪放出來散心,然后領他走上二樓。
“其實我有時候覺得,寵物醫生比我們在醫院工作輕松多了,切個蛋蛋明碼標價300塊,我可以提一百五,遇上母貓母狗的絕育手術賺的更多……”
林辰聽他隨意說些話,觀察了二樓房間的結構。
二樓被分割成三間屋子,一間臥室一間儲物室,還有一間屋子有些詭異,林辰湊到窗邊向里面看去,那間屋子里竟然關了很多小白鼠。
“你在這里做藥物試驗?”他很不可思議。
端陽推開自己的臥室:“沒有沒有,之前在做,后來沒什么進展,就純粹養著玩了。”
青年的臥室是三間屋子里最小的那間,擺了床和書桌,就只能放下一張懶人椅。林辰換上拖鞋,走進房間,第一眼就被墻上的白板吸引,那塊白板幾乎覆蓋整塊墻面的,上面寫著密密麻麻的藥理學公式,讓他覺得頭皮發麻。
他下意識向書桌看去,就在他視線掃過去的剎那,端陽竟下意識想去遮書桌上的什么東西。他于是也側了側腦袋,看清了桌上的東西,如果他沒有看錯,青年想遮住的似乎是桌上的一副相框。
相框里是兩個男人,其中一人年紀稍大,另一人,正是青春年少時的端陽同學。端陽雙手環住身前那位年紀稍長的男人,笑得燦爛無比。
“是你哥哥,還是你的父親嗎?”林辰下意識問道。
大概連端陽自己都意識到剛才的動作有多么心虛,在聽到他的問題后,青年就更加尷尬了。
“是老師。”
青年人漲紅了臉,這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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