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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6

            “如果有需要的話,我會找你的。”秦意濃回視她道,雖然禮貌但一看就是敷衍的場面話。

            紀云瑤也不在意,笑瞇瞇地和她揮了揮手。

            秦意濃在從一樓走到臥室的途中都在回想紀云瑤特地叫她過去說的一番莫名其妙的話,還有最后那別具深意的一眼到底什么意思,進了臥室門,便將所有的煩心事都拋到了腦后。

            唐若遙走過來,沖她張開了雙臂,秦意濃順勢投進她懷里。

            擁抱,接吻。

            兩人每天都要上演無數次的場景。

            吻到氣喘吁吁才分開,唐若遙問她“累不累?”

            秦意濃說“有一點。”

            打從紀云瑤來了以后,她的疲憊程度就直線上升。

            唐若遙又問“睡覺還是按摩?”

            秦意濃想了想,說“按摩吧。”她們倆的日常活動除了陪寧寧,好像時間都花在抱一起睡覺上了,有點虛度光陰。

            秦意濃進衛生間換了套絲綢睡衣,長袖長褲,一是為了保暖,現下天氣轉涼,處在首都還沒開始集中供暖,開空調又顯得多余的季節,二是為了避免在按摩的過程中,某人手掌直接接觸到光滑的皮膚,兩人都產生一些不該有的念頭。

            至于那些念頭在二人腦子里轉了多少次,彼此都心知肚明。

            唐若遙單膝跪在她身側,一只手慢慢地按揉著女人酸疼的肩膀,問道“力道會不會太重?”

            秦意濃沉思狀“唔……”

            唐若遙“這還要想?”

            秦意濃頭埋在枕頭上,不確定地說“反正不疼?”

            唐若遙再問“舒服嗎?”

            秦意濃有一個微妙的停頓,道“舒服。”

            唐若遙冷著臉“實話。”

            秦意濃說“沒感覺。”說完,她先把鍋往自己身上攬,道,“一定是我最近養病躺得都遲鈍了,你再捏兩次,我就有感覺了。”

            唐若遙靜了一秒,方道“我剛剛沒有用勁。”

            秦意濃“啊?”

            “啊什么啊?按個肩膀你都沒一句實話,說謊是有人給你錢還是怎么的?”唐若遙正常給她按,秦意濃馬上舒適得情不自禁低哼了一聲。

            聽到唐若遙的辭,她心想是我的錯覺嗎?唐若遙有點兇巴巴的?

            她手指抓住床單,偏頭去看唐若遙,因為角度原因只能看到朦朧的側臉,她笑了一下,道“你誤會我了,我是怕傷你自尊心。”

            “我又不是專業按摩師,這方面有什么自尊心?你以前說我演技這里不好那里有缺陷,見我自尊心受傷嗎?”

            “那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

            “以前我是你的老師,現在我是你的戀人。”

            “現在你就不會說我演技不好嗎?”

            “……看情況吧,我會選擇更加溫和的方式。”

            “哦。”

            “你不高興?”秦意濃從方才就察覺她怪怪的,現在更是明顯得不能再明顯。

            “沒有啊。”唐若遙說。

            秦意濃翻了個身。

            唐若遙要將她翻回去,她已經撐著手肘坐了起來。

            唐若遙便垂下胳膊,眼睫也低下,抿唇不說話。

            秦意濃過來,將她整個人摟進懷里,讓她腦袋靠在自己肩膀上,溫柔地問“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唐若遙不像秦意濃,凡事喜歡悶在心里不說,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引導。女人一問出口,她傾訴的**便涌了出來。

            “江老生日宴那天晚上,你還記得嗎?”她問。

            “記得。”

            “你阻止紀云瑤對我的輕薄以后,你們倆單獨走了,去了一個偏僻的走廊說話。”

            “你怎么知道我們……”這件事都過去一年多了,記憶不是很清晰,秦意濃剛浮現一個隱約的念頭。

            唐若遙垂眸道“我都聽到了,聽到你說我是……”她靜了幾秒鐘,才低低將那三個字說出口,“二手貨。”

            時過境遷,唐若遙本以為自己不會生氣的,尤其是今天知道紀云瑤就是個神經病以后,她都能想到秦意濃為什么那么說,肯定是為了保護她不被對方注意到,她不會責怪秦意濃,因為一切都情有可原。

            包括突然清晰的聲音,多半是紀云瑤存心設計的圈套,故意讓她聽見,是她愚蠢、沉不住氣,所以才中了對方的計。

            但她面對當時說出那番話的心上人,還是忍不住地賭氣、傷心、委屈、難過。這種情緒是不由理智控制的,只在最親密的人面前展現。

            秦意濃在她的提示下回憶起來,輕輕地“啊”了一聲,旋即嘆了口氣,低頭親了親唐若遙白皙的額頭“對不起啊。”

            “沒關系。”唐若遙甕聲說,往她的懷里再窩了窩。

            秦意濃把那天的基本情況和她說了一下,和唐若遙猜測的**不離十。

            秦意濃“所以我才讓你找保鏢貼身保護你。”

            唐若遙“她難道敢直接把我劫走么?”

            秦意濃“以防萬一。”

            唐若遙更不是喜歡糾結過去的人,何況是個誤會,她馬上從中品出了甜蜜來,仰臉笑道“你那個時候就這么愛我了?”

            劇組殺青那夜的攤牌,唐若遙就知道秦意濃喜歡上她的時間比她要早,但她對這份漫長的喜歡一直有種虛幻感,畢竟秦意濃太會演了,剛睡完都能面不改色地說出“不止她一個情人”這種話,唐若遙再怎么想自欺欺人,也沒辦法堅信下去。如今聊起以前的事情,都是對愛的細節的豐滿。

            這個女人的愛,不是狂風暴雨,雷霆閃電,而是點點滴滴,潤物無聲。

            太直白的話秦意濃一般都不直接回答,而是選擇用力收緊懷抱。

            唐若遙低笑,故意憋著氣,作虛弱狀說“寶寶,我有點喘不過氣。”

            秦意濃很慌張地趕緊松開了一點。

            唐若遙又笑一聲,仰頭親了一口她下巴“你太可愛了。”

            秦意濃嗔怪睨她一眼,也不吭聲,神情慢慢地染上兩分悅色,眉眼都舒展開。

            坐久了終歸不舒服,唐若遙抱著她躺了下去,讓秦意濃枕在她胳膊上,眼神細細描摹女人精致的五官,問道“你和紀家,究竟是怎么回事?還有紀云瑤,之前有什么過節嗎?”

            上午在客廳聊得太短暫了,唐若遙除了知道紀書蘭其實是紀家的女兒,私奔出來以外,對其他的一無所知。

            秦意濃本來也想找個時間和她說,擇日不如撞日,她娓娓道來。

            紀書蘭自和秦鴻漸私奔以后,再也沒有提過自己的娘家。秦意濃和姐姐小時候也好奇問過,為什么別人有外公外婆,她們卻沒有呢?紀書蘭目光躲閃,托詞說外公外婆在很遠的地方,秦鴻漸聽到,就會陰惻惻地在旁邊插話道“他們早就死了,問這么多干嗎?”

            很長的一段時間,秦意濃都不知道她外公外婆是死了還是在別的地方。直到秦鴻漸性情越來越暴躁,喝醉了酒打紀書蘭的時候會說胡話“你怎么不去找你爸媽?”“你叫你爸媽來教訓我啊!”“你爸媽、你,你們都看不起我!我知道你們看不起我!”“你是不是后悔嫁給我了?是不是?是不是?!”

            眼眸猩紅,一邊罵一邊打。

            有時候醉醺醺地癱在沙發里,看著紀書蘭忙前忙后地伺候,嘲諷地笑“紀家?呵,紀家的女兒又怎么樣?!還不是像條狗!”

            紀書蘭習以為常,仿佛根本聽不到丈夫對她的羞辱。

            秦意濃躲在隔音不好的房間里畏懼得發抖,男人的瘋瘋語都灌進了她的耳朵。

            很多年以后,秦意濃在圈里有了自己的事業,在和異國的秦露濃商量過后,她給秦鴻漸設了個套,一個失敗的男人,同時也是一個自視甚高不肯面對自己失敗的男人,最想要的是什么?是女人的貼心貼己,知冷知熱,慰藉和崇拜,顯然紀書蘭這個逆來順受的糟糠之妻是無法給他的。

            秦鴻漸上鉤比她預想得更順利,時間更短。

            紀書蘭親眼目睹秦鴻漸和另一個女人在床上鬼混,她的大夢終于醒了,心灰意冷,秦意濃趁機把她帶走,切斷所有秦鴻漸能聯系上她的方式。秦鴻漸潑皮無賴,不肯離婚,秦意濃的律師冷冷地把裝滿了證據的文件袋甩到他面前,各種照片散落一地。

            婚內出軌證據確鑿,要么打官司起訴,他凈身出戶,把他的丑事鬧得人盡皆知;要么老老實實協議離婚滾蛋,說不定他的當事人秦意濃還能發發善心賞他一點兒錢財。

            唐若遙聽到這里,突然感覺到了一絲莫名的熟悉。

            這不是自己對付江雪珍的方法嗎?區別是江雪珍是自己出軌的,秦鴻漸是秦意濃特意設計的。怪不得她那時候看著她若有所思,是想起了過去嗎?

            這么想來,她們倆的人生軌跡竟有不少相似的地方。秦意濃生父有不如無,她是一開始便失去了生母;秦意濃有姐姐,她有弟弟,都相依為命過。

            冥冥之中,命運在指引他們相遇,填滿彼此的殘缺。

            秦意濃混跡在圈內,自然聽過不可動搖的紀家,紀氏的勢力有多龐大呢?占據影視圈半壁江山的寰宇影視只是紀氏這棵盤根錯節的大樹其中一小根枝芽,只是近年來文娛產業發展迅猛,紀氏的重心適當往影視偏移,紀云瑤除了在寰宇擔任職務外,紀氏還有一大堆事務在等著她,所以她才會那么忙。

            兒時聽到過的那些謾罵,起初秦意濃并沒有把那個高高在上的紀家和她眼前唯唯諾諾的母親聯系到一起,直到某一天晚上,電視上在放新聞聯播。

            大概是一個領導人主持的,邀請專家和企業界人士共同討論某問題的會議,畫面在一位老者臉上停留了兩秒。紀書蘭扶著沙發的手撐了一下,差點控制不住站了起來,嘴唇也動了動,畫面早就過去了,紀書蘭還是一副恍惚的神情。

            秦意濃認得那位老者,姓紀。

            她沒有立刻詢問紀書蘭,而是試探了幾次,私底下也找人去查紀家的舊事。紀家現在的子孫眾多不好查,但往前三十年,紀家曾經宣布一位小小姐不慎身亡,年齡和名字都對得上,就是紀書蘭。

            紀書蘭潸然淚下。

            秦意濃知道這個重磅炸彈以后,輾轉反側了許久,沒有人能對這樣的一個靠山無動于衷,而且那時候她和黎益川斗得不可開交,正需要一份震懾。但一來紀氏不一定會承認早已“死亡”的紀書蘭,二來紀書蘭未必會愿意回到紀家。

            是紀書蘭主動開的口。

            那時是因為什么事呢?秦意濃記不清了,只記得她有一回喝了很多酒從外面回到家,第二天早上醒過來自己躺在客廳的沙發上,或許是她酒后斷片說了什么話。或許是紀書蘭良心發現,想補償她,讓她多份保障,秦意濃后來沒問過她,紀書蘭也沒提過。

            秦意濃跟著紀書蘭被認回了紀家。紀家人很重視血統,不會讓流著紀家血的人流落在外,連帶著,私生子私生女格外地多。他們家大業大,子孫綿延,更不在乎多一個兩個人,何況是旁支,動搖不了他們的核心利益。秦意濃在紀家的待遇基本上是透明人,因為是旁支,沒有繼承資格,偶爾地還能遇到友好的善意。

            紀家的旁支里也有不少爭氣的,自己做出了一番事業,而嫡系多多少少看不起旁支的人,秦意濃不去招惹,就和同樣是旁支的人打交道,拓寬了不少人脈。

            唐若遙問“那紀云瑤是……”

            她對紀家的了解就如同當年沒認回紀家的秦意濃,只停留在表面的有權有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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