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桂獎的制作方看著一路爆炸性瘋長的直播在線觀看人數,還在持續不斷上漲,感覺自己像是犯了心臟病似的,她重重地倒了一口氣,伸手扶住身旁的椅背。
直播間滿屏的“啊啊啊啊啊”“我死了我活了”“我沒了”“我在棺材里仰臥起坐”,把屏幕塞得一個角落都不剩,隨之而來的是畫面卡頓。
——服務器太辣雞了吧？連幾聲啊啊啊啊都承受不住嗎？
——不要耽誤我的絕美愛情啊！
——卡了！卡了！這么關鍵的時刻，竟然卡了！
頒獎現場是不存在卡頓的，所以觀眾席里的諸位看了個完完整整。先是嘩然,再是此起彼伏的驚呼聲,然后不知道是誰帶頭鼓起了掌。
掌聲熱烈。
不知道的真以為到了結婚典禮現場。
除了幾個知道內情的,其他人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別人鼓掌,那我也鼓掌吧。
鼓掌的同時,有人心里也打起鼓來琢磨。
當眾親吻眼睛是不是有些太曖.昧了？
現在的社會主義姐妹情已經到這個地步了嗎？
更有膽大一些的,猜測滑向了一個難以置信的可能。
唐若遙站在臺上，聲音離得很遠,一切都離得很遠。只有女人壓在她睫毛上柔軟的唇瓣，周身縈繞的淡淡香水氣味。
淚水被一點一點地吻去,從睫毛到臉頰。
唐若遙情不自禁地也空出一只手,環住了秦意濃的后腰。
場下所有人：“！！！！”
看這個發展趨勢怎么像當眾擁吻的節奏？不會吧！
直播間：“靠靠靠,怎么畫面還這么卡，親上沒有啊？！”
秦意濃的唇落在眼瞼下方，輕輕地將未干的淚水吻去，長久地停頓了數秒,放開了擁著年輕女人的胳膊，睜開了眼睛。
唐若遙仍閉著眼。
秦意濃用只有兩個人聽見的聲音說：“好了。”
唐若遙睫毛扇動，慢慢地睜開了雙眼。
秦意濃眼神溫柔。
唐若遙看著她，緩緩綻出一個笑容，分外的燦爛，整個世界都跟著閃閃發光。
秦意濃讀懂了這個笑容的含義，唐若遙在和她說：我做到了。
年輕女人望過來的目光格外的明亮。
秦意濃忽然很想吻她。
她倒不是不敢當眾做這種事，只是不想讓唐若遙只在她自己一人面前展現的模樣被旁人瞧見。她從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多么小氣的人，但對著唐若遙，她小氣透頂。
想吻而不能吻，秦意濃心里生出幾分煩躁來。
唐若遙莫名地瞧著秦意濃忽然蹙起來的秀眉，想也不想地伸出白凈指尖，按在她眉頭中央，慢慢地撫平了。
“不要皺眉。”她說。
秦意濃神情放柔，聽話道：“好。”
兩個人都避開了話筒，所以說話聲音臺下的人聽不見，只有離她們最近的主持人和韓玉平聽到了。
主持人看向另一位重量級頒獎嘉賓韓玉平，希望他能夠顧全大局，控制一下場面，卻看到韓玉平滿臉的欣慰？
主持人：“？？？”
主持人無奈，只得出聲打斷濃情蜜意的二人：“秦影后，請為獲獎者頒獎吧。”有什么別的話，你倆可以回家再說。
后半句話她沒有說出口。
經過緊急維護，直播間畫面恢復了流暢，觀眾看到的就是唐若遙將手從秦意濃眉間放下的場面。
——終于出來了！錯億！
——啊啊啊啊啊啊有沒有看到的姐妹告訴我一聲，我的cp上床了嗎？
——也太快了吧喂
——事♀后
——神他媽事后
——請問頒獎典禮有錄播嗎？辣雞平臺，我少磕了多少糖
——應該會有的吧，這屆熱度這么高，沒有也得有
——那就好，到時候我要一幀一幀地摳糖，已經準備好24小時不合眼了
現場。
秦意濃看了主持人一眼，眼神里透出的淡淡幽怨仿佛是主持人的錯覺。
秦大影后怎么會露出這種表情呢？主持人想，哈哈哈不可能的。
無論如何，兩人之間的旖.旎氣氛被打斷。
主持人：“有請頒獎嘉賓為唐若遙小姐頒獎！”
在優美的音樂聲中，禮儀小姐端著紅緞襯底的托盤上來，托盤中央放著一尊金燦燦的獎杯，韓玉平袖著手，識趣地把位置讓給了秦意濃。
雖然不知道她們倆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是當爹的不摻和兒女事。
秦意濃雙手捧起那尊有些分量的獎杯，在所有人的見證下，鄭重地交到了唐若遙手上：“愿你能不負初心，繼續在為你熱愛的電影事業發光發熱。你還年輕，會有更廣闊的未來。”
唐若遙微微欠身，尊敬地接過：“謝謝前輩。”
秦意濃定定地看了眼她，終于還是走到了一旁。
唐若遙和秦意濃身量差不多高，話筒高度不用調，她站在立式話筒前，先安靜了一會兒，然后低頭吻了吻沉甸甸的獎杯。
她抬起頭，說：“這是我拿到的最有意義的一個獎項，也是我人生中永遠都不會磨滅的一段經歷，我會永遠銘記這一天。”
突然響起掌聲，來得突兀而單調。
大家一看，發現是站在舞臺旁的秦意濃在鼓掌，按理說她頒完獎項應該回座位的，但她就是站在離唐若遙幾步之遙的地方。
既然秦意濃鼓掌了，其他人跟著啪啪啪鼓掌。
掌聲平息，唐若遙開始講自己的獲獎感。
“感謝樊虹導演，是樊虹導演給了我這次機會，堅持啟用我擔任女主，沒有樊虹導演，就沒有我，唐若遙的蕭紅。”
鏡頭切給樊虹，樊虹面帶笑容，眼神欣慰。
“感謝飾演蕭軍的演員xxx，他是前輩，在對戲過程中給了我很多新的靈感和體悟……”
鏡頭切給蕭軍的演員，對方舉起雙手，朝唐若遙豎了兩個大拇指。
唐若遙一個一個地感謝過去，主要演員都配合地切了鏡頭，每個人都為她獲獎而高興。唐若遙感謝完主要演職人員和幕后工作人員，深深地向臺下鞠了一躬。
掌聲再次四起。
有的人以為就這么結束了，等唐若遙再次直起腰，站立在臺上不動時，他們才意識到還有下文。
唐若遙這次比方才安靜了更長的時間，方道：“還有一個最應該感謝的人。”
秦意濃心跳莫名地快了一拍，表情不自知地跟著嚴肅起來，紅唇輕抿。
唐若遙直視鏡頭，沉靜開口：“感謝我愛人。”
字字清晰入耳。
現場都是演藝圈同仁，場面騷動了幾秒鐘，立刻恢復了平靜，大家都目視前方，任憑心里驚濤駭浪表面也要裝作不動聲色。
直播間就不同了。
——愛人！她果然結婚了！
——我枯了，二十四五歲結什么婚啊，為當代女明星恨鐵不成鋼！
——沒錯！她的愛人就是我！前兩天她還在跟我說等她拿了獎就公開
——我剛磕上的秦唐，難道我的cp現在就be了嗎？不要啊——
——be是不可能be的，唐若遙的愛人就是秦意濃嘻嘻嘻
——你們注意到秦意濃的表情了嗎？一點笑容都沒有，手都攥成拳了
——我秦的小拳頭好可愛awsl
——我信了網上包養的傳聞了，唐若遙劈腿小奶狗，秦皇癡心錯付，剛給她頒了獎，轉頭就感謝占了便宜的小奶狗了，hetui
——啊啊啊啊等一下，唐若遙為什么這個時候突然看向秦意濃？不是感謝她愛人嗎？
——該不會她愛人真的是！！！
——操！
現場瞬息萬變，彈幕已經跟不上節奏了。
唐若遙說完那句“感謝我愛人”以后，便一手搭在話筒上，看向了離自己幾步之遙的秦意濃，她似乎是想笑一下，可是太緊張了笑不出來：“雖然我知道你不需要這句感謝，但我還是要說，謝謝你。”
秦意濃也想回她一個笑容，眼圈卻漸漸紅了。
唐若遙始終看著女人的眼睛，不顧觀眾席里再次四起的議論聲，把她很早就想在這個舞臺上說的話告訴她。
“五年前，我第一次拿到最佳新人獎，在金玫獎的頒獎典禮上，你是最佳女主角的頒獎嘉賓。那個時候我坐在那里，很不起眼。”唐若遙朝臺下后排的座位指了指，她說，“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秦意濃點點頭。
她當然記得，那時她刻意保持著和唐若遙的界限，別說像今天這樣送外套了，不僅見面不識，而且連一個眼神都不多給。她在萬人中央，萬眾矚目，唐若遙只是一個剛剛冒頭，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黯淡無光的新人，她們倆沒有立場，也沒有緣由會面。
唐若遙說：“我看著你上臺，為她頒獎，坐在角落里的我只有羨慕的份。”她笑了笑，說，“不過我不是羨慕她能拿獎，而是羨慕她能和你并肩站在同一個舞臺上，她說她是你的粉絲，她說她喜歡你，你擁抱了她，說讓她加油。”
秦意濃眼神里透出些微的迷茫。
要說唐若遙她記得，那年她給誰頒了獎，對方說了什么，她又做了什么反應，她記不清，她每年要參加那么多的頒獎典禮，國內國外，作為候選人和頒獎嘉賓，大同小異，早就沒有印象了。
唐若遙看她表情，就猜到她不記得了。
不記得別人，只記得自己，唐若遙唇角微翹。
原來早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她收獲的遠比她想象得還要多。
秦意濃眉尖蹙了蹙，不大明白她為什么提這段，向唐若遙投來疑惑的目光。
唐若遙繼續說了下去：“我那時候就想，我一定要拿一次獎，讓你來當頒獎嘉賓，讓你也用專注的目光看著我，讓你恭喜我，讓你擁抱我，讓你能對我說一聲加油。而我……”她聲音低了低，彷如呢喃自語，道，“也能像她一樣，說：我喜歡你。”
秦意濃心臟陡然像被一道雷電擊中，雙眸猝然睜大，指節不受控制地蜷了蜷。
原來唐若遙想讓自己為她頒一次獎是為了這個。她沒想到，真的沒想到。
唐若遙輕輕地笑了，她看著秦意濃，眼睛里像藏了一片深海，目光溫柔繾綣，說：“我喜歡你。”
這一刻她像是回到了五年前，那個坐在角落里的自己的心聲，和現在出口的聲音重合，在胸腔回蕩，她又認真地說了一遍：“我喜歡你，秦意濃。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你。”
秦意濃的眼淚突然落了下來。
她哽咽道：“對不起。”
可是就算她如今站到了這里，與自己同臺，又有什么意義？那個五年前的唐若遙，再也沒有說出這句話的機會了。
唐若遙眼圈也有點紅，可是她并不悲傷，笑道：“為什么要說對不起？”
秦意濃說不出話。
她總是這樣，喜歡將過錯都擔在自己肩上，唐若遙不認為過去那樣的僵局是她的錯，也不認為是自己的錯，她們倆都沒有準備好迎接一份感情。如果說今夜之前她還有些遺憾，從她站上領獎臺的那一刻，連遺憾也圓滿了。
她給了過去的自己一個交代，給了現在的自己一個未來。
唐若遙向她招了招手，眼神溫潤：“來。”
秦意濃朝她走了過來。
唐若遙沒有秦意濃那么大膽，只是用指腹輕柔地揩去她臉頰的淚水，溫柔凝視著她，道：“多幸運，我們已經在一起了，不是嗎？”
我們已經在一起了，不是嗎？
話筒里的聲音傳到全場，攝像機鏡頭里映出一張張愕然的臉。
直播間直接炸了。
——阿偉死去活來
——啊啊啊啊嗚哇咿呀嘻嘻嚶嗚嗚嗚嘻嘻嘻
——抬走，又瘋了一個！
——臥槽臥槽臥槽臥槽臥槽臥槽
——竟然……真的……出柜了
——boom！
——我現在幸福得有點頭暈，我真的磕到真的了嗎？
——第一次真的搞到真的，害，居然激動得有些不知道干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