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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長安第一美人 >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捉蟲)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捉蟲)

            楚旬低頭飲了一口酒,緩緩道:“兩年,我從沒聽他喊過沈三娘的名字,一次也無,便是我有意提起,他也是面露無奈,很快就轉了話鋒,那怎可能是放下的模樣。”

            隨鈺點了點頭,道:“今日這仇,他定要記在你我二人身上了。”

            楚旬道:“隨他去吧,總比憋在心里頭強。”

            陸宴走出平康坊,如鵝毛般的大雪,一片一片地落在他肩膀上。

            楊宗將一柄傘置于他頭上,陸宴彎腰上了馬車。

            車輪踩著皚皚白雪,緩緩轉動。

            陸宴忽然喊了一句停。

            車輪驟暗停住,發出了碾壓積雪時“吱”地一聲。

            沉默良久后,陸宴顫著胸腔呼了一口氣,“去澄苑。”

            楊宗眨了眨眼,連忙道:“屬下明白。”誠然,楊宗也有許久沒聽過“去澄苑”這三個字了。

            陸宴踩著清冷的月光,推開了澄苑的大門,這里一切如舊,誰也不知道,瀾月閣的燈,每天都這樣燃著。

            聽見動靜,棠月和墨月楞在當場,手里的掃帚“啪”地一下墜在地上,陷入厚厚的雪堆中。

            “世子爺?”棠月低聲道。

            陸宴低低地“嗯”了一聲。

            墨月搓了搓手,小聲道:“世子爺可是要備水。”

            陸宴擺了擺手,說了一句不必,棠月和墨月對視了一眼,一齊躬身退下。

            整整兩年,他從未踏進過這個地方。原因無他,這里的一磚一瓦,皆有她的影子。

            陸宴信步走進內室,心臟瘋狂跳動之后,眼底又涌上了層層疊疊的失望。

            一張黃花梨木的架子床、一張剔紅短榻、一個鐵梨四屜廚,一張夔龍紋方桌,兩個紅漆木鏤空樣式的圓凳......除了這些死物之外,還有三兩株她愛的山茶花。

            縱然他再三囑咐,這屋內不得變樣子,嗯,也確實沒變樣子。

            可沒了那人,到底還是不一樣了。

            他行至屋中央,看向鐵梨四屜櫥,隨手拉開一個抽屜,瞧見了一幅畫。

            他一愣。

            緩緩展開,瞧見了右下角注的日子,有些塵封于心底的回憶如潮水一般滾滾而來。

            元慶十七年,十月二十五。

            這是他的生辰。

            那日傍晚,夕陽剛好。

            他只身來到澄苑,本以為能從她這收到份生辰禮,什么都好,哪怕是片葉子都成,卻不想她根本不記得此事,她性子乖巧柔順,見他面露不滿,立馬拽起了他的袖子,用幾分討好的語氣道:“我給大人畫幅畫可行?”

            他板著臉點了下頭。

            他知道沈甄的畫工極佳,畫出來的人像跟真的一般。看著她認真落筆的樣子,坐在她對面的他,不免有些期待,她會給自己畫成什么樣子。

            哪成想,這純良無害的小人肚子里也有壞水。

            她竟畫了自己方才惱怒時的樣子,蹙著的眉頭,抿著的薄唇......眼里的不悅畫的一清二楚。

            他怒極反笑,便掐著她腰的問,“沈甄,我在你眼里就這幅樣子?”

            小姑娘在他懷中回身,抱著他的腰一臉狡黠,“大人說句公道話,像是不像?”

            往事不可追,錐心刻骨。

            她用漫長而又短暫的三百多個日夜,攥住了他的心,隨后一筆一劃地刻下了屬于她的名字。

            試問,他能何如?

            她離開了長安,同長平侯去了她口中,天很藍,云很低的漠北,他每每在心里恨她的那份決絕,耳畔都會想起從前他對她說過的那些話。

            “沈甄,你不是不愿意嗎?”

            “你當我非你不可?”

            “你這挑食的毛病不知道改改?”

            “你這么矜貴嗎?”

            “嗯,上次是你弟弟,這次是你父親,你覺得,本官是你什么人?”

            “以后若是無事,別叫棠月往我這遞消息。”

            “長平侯,你見他作甚?”他氣得咬牙,“你拎的清自己的身份嗎?”

            每一回,她都不敢頂嘴,每一回,他說完便后悔。

            只是三年前的他不知道,自己會為了一個人瘋魔至此,不敢思,不敢念,他怕愈陷愈深,怕回憶里,還殘留的她的余溫......

            陸宴抬手輕輕撫著案幾上的山茶花,一瓣一瓣,那個在朝堂上運籌帷幄的男人,倏然自嘲一笑。

            這株你留下的山茶花,在你離開的第二個冬,悄然綻放,沈甄,我陸宴承認,我確實舍不得,你嫁別人。

            他坐回榻上,隨意擺弄了一下玉枕頭,忽然看著了一封信,一封沒拆封的信。

            他瞳孔一震,將信攥在手中,想打開,卻又放回原處。

            就她那點心思,她會說什么,能說什么,他會不清楚嗎?

            感謝他救過她。

            感謝他幫了她的弟弟、父親......

            最后再加一句,若有來生?

            男人苦笑了一下。

            可他從不信來生。

            陸宴用拇指輕輕摩挲著信,放到了懷中。

            算了。

            見字如面,又是摧心肝的疼。

            長久無聲,陸宴忽然覺得這屋內,若是只有一個人的呼吸聲,實在過于冷清。

            一股寒風透過窗牖飄進來,幔帳搖擺,他恍惚間好似看到了她站在自己面前,朱唇黛眉,顧盼神飛。

            “大人。”她輕聲道。

            陸宴想,醉意微醺便是這點好。

            他拍了拍身側,笑道:“坐。”

            陸宴將手放在她的腰上,隔著七百多個長夜,隔著數萬里路,再一次,將她攬入自己懷中。

            他吻了吻她的額頭,喉嚨苦澀,隔了好半晌,才道:“漠北嚴寒,可還習慣?”

            懷里的人沒答。

            他無法抑制地哽咽道:“同他一處,歡喜嗎?”

            “他會不會介意,你陪了我那么久?”

            “他的母親,會不會給你立規矩,嗯?”

            沈甄不再動,也未回應他。

            二十六栽,那么驕傲的一個人,在這漫無盡頭的長夜,到底忍不住紅了眼睛。

            他親了親她的耳垂,低聲下氣道:“沒護住你,我后悔了。”

            更后悔,從未對你說上一句,想娶你為妻。

            三書六禮,明媒正娶。

            不知怎的,坐在他身旁的姑娘忽然淚流滿面。

            他手足無措地去用指尖輕輕替她擦拭。

            抬起的手臂近乎僵硬,“別哭啊。”

            漠北離我那般遠,若你真哭了,我都不能知曉。

            旋即,眼前的沈甄驟然化成了一縷煙,消失不見,陸宴蹙起眉頭,捂著胸口,大聲喊了一聲,“沈甄!”

            “沈甄!”

            濃濃的黑霧在眼前消失,陸宴猛地睜開眼睛,坐起,大口大口地呼吸。

            環顧四周,這不是國公府,亦不是澄苑......這是哪?

            還沒等他緩過神,沈甄抬手便捂住了他的嘴,給他摁回到了榻上。

            屋外響起了陣陣腳步聲。

            “姑娘?”是苗麗的聲音。

            “嗯。”沈甄開口道,“怎、怎么啦?”

            “姑娘,奴婢方才聽到聲響,可方便進去瞧瞧。”苗麗道。

            沈甄的心肝噗通噗通地跟著跳,她清了清嗓子,“不、不用進來了!方才不過是我夢魘了。”

            苗麗皺眉,“奴婢還是進去看看比較妥當......”

            沈甄大聲道:“真不用進來!”

            就在這時,清溪斂了衣襟,疾步走過了過來,里面有什么動靜,她怎么會不知道!

            清溪打哈哈道:“苗姐姐,咱走吧,姑娘打小就有說夢話這個毛病。”

            苗麗猶豫了一下,可見里面的外面的人統一了口徑,只好點了點頭。

            待腳步聲離開后,沈甄美眸瞪圓,一邊怒視著陸宴,一邊壓低聲音道:“大人半夜叫我名字作甚!你是生怕旁人不知你在這兒?”

            沈甄在上,陸宴在下,男人這回,一點沒反抗。

            沈甄低頭看他,忽然皺眉,抬起了小手,磕磕絆絆道:“你......眼睛怎么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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