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路上注意安全。”
我點點頭坐上車,可安寧卻還站在原地。
我放下車窗,對她說道:“你怎么不走?”
“看你走了我再走,我就過條馬路很快的。”
我又不知道說什么好了,幾次欲又止后,我終于發動了車子。
車子緩緩駛離公園,后視鏡里,安寧的身影一直立在路燈下。
像一枚溫柔的圖釘,將我短暫地固定在這平靜的夜晚。
她的理解和支持,像一層薄薄的暖毯,暫時裹住了我從道班舊址帶回的、深入骨髓的寒冷。
但這溫暖終究太脆弱了……
當我獨自駛入更深的夜色,車窗隔絕了外界的聲音,那可怕的畫面便再次猙獰地撲來。
荒草、枯槐、麻布、白骨,還有那枚刺眼的荊棘百合戒指。
胃里又是一陣翻攪,我猛地將車停在路邊,沖下車,扶著路邊的樹干干嘔起來。
什么也吐不出來,只有膽汁的苦澀灼燒著喉嚨。
冷汗浸透了內衣,緊貼在皮膚上,冰涼黏膩。
龍青青。
這個名字帶著血淋淋的鉤子,每一次想起,都撕扯著我的神經。
她是被活埋的。
在黑暗的泥土下,經歷了怎樣的絕望和痛苦?
而那個代替她躺在墓園里的,又是誰?
一個巨大的、精心編織的謊,籠罩了我的整個過去,甚至我的出生都可能是一個問號。
葉長風知道嗎?
林少華他知道嗎?
這個念頭讓我不寒而栗。
還有童欣。
我想到她今天打來的電話,那份單純的關切此刻像是一種諷刺。
我身處一個巨大的陰謀中心,每一步都可能踩響地雷,而我差點將她拖進來。
我不能。
至少在我弄清楚之前,不能。
重新坐回車里,我發動引擎,卻沒有開往回家的方向。
那個家,此刻充滿了令人窒息的不確定感。
我開著車,漫無目的地在城市里穿行,直到天色蒙蒙亮。
最終,我將車停在了那個街心公園附近。
離安寧很近,這讓我莫名感到一絲微弱的安全感。
我放倒座椅,試圖小睡片刻,但一閉眼就是那空洞的眼窩。
索性不睡了。
我拿出手機,開始搜索一切與二十多年前龍青青失蹤、死亡相關的零星信息。
網絡上的記錄寥寥無幾,大多是些模糊的報道,語焉不詳。
只提及著名生物學家龍青青因意外去世。
一切的蛛絲馬跡,似乎都被一只無形的大手仔細地抹去了。
陽光漸漸照亮車窗。
新的一天開始了,但對于我來說,世界已經徹底顛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