瀏帝偷笑著,喚身邊的侍官。
“傳朕的旨意,奧不對,傳太后的旨意,免了裴岸的死刑。”
如胡茂所,叫老太太自己去和那些虞氏宗親掰扯。
免去死刑的消息傳到章華殿的時候,衛子容竟然會覺得慶幸,她也恨自己怎么那么沒出息,為了這么一個男人擔憂。
像裴岸這樣的人,就該千刀萬剮。可真要將他千刀萬剮時,她又于心不忍。
衛子容當晚要回燕國,出發前,太后與她長談了許久。
她與裴岸坐上回燕國的馬車。車廂不大,衛子容和他面對面坐著,互相看對方不順眼。
裴岸兩手撐著膝蓋,車廂的視線極暗,只能隱約看見他的半張臉。
他問衛子容,“扎我那一簪子不夠解氣吧?”
衛子容偏著頭,沒好氣地回,“你想說什么?”
裴岸將后背靠在車壁上,身子隨著馬車行駛的幅度擺動。淹沒在黑暗中的身體,像草原蟄伏的猛獸,兩只眼睛死死盯著衛子容。
“太后究竟跟你說了什么,讓你心甘情愿跟我回燕國。”
衛子容淺勾唇角,調侃似的回他,“太后叫我回去好好伺候你,說不要把你當成個人看,因為你本來就不是個人。”
裴岸也沒反駁,靜靜地聽著她講,他知道衛子容是在拐彎抹角地罵他。
衛子容將頭又偏回去,去看那塊搖擺晃動的簾子,漸漸將目光低下去。
“太后說你是個保家衛國的大英雄,叫我好好盡妻子的本分。”
衛子容的聲音越來越小,不可否認裴岸確實是一個大英雄,一個能率領千軍萬馬,馳騁戰場,鐵血拼殺的大英雄。
車廂里安安靜靜的,衛子容看不見裴岸的表情。只聽到外面風聲呼嘯,車輪碾壓在路上的聲音。
她也靠著車壁,神情十分的落寞,一晚上也沒和裴岸說幾句話。原打算走到驛站的時候在那歇息一夜,誰料還沒找到驛站,天卻下起雨。
車夫帶著斗笠,披著蓑衣賣力地趕馬。雨大得糊人眼睛,他不得不一邊抹著臉上的雨水,一邊抽馬鞭。
衛子容掀開簾子朝外面看了一眼,黑洞洞的,什么都瞧不見。馬車上掛著的燈籠早就被雨水打濕,只有車夫那里還有一盞。
不大一會,車夫手里的燈籠也被雨水澆滅。更壞的是,馬車轱轆深陷泥坑。
裴岸挑起一側簾子,問車夫情況。
車夫繞著馬車盤查一圈,皺著眉道:“將軍,這泥坑太深了,恐怕車輪出不來。”
裴岸放下簾子,起身從馬車里下去。車夫見他淋著雨,慌忙把自己的斗篷和蓑笠取給他。
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推了回去。又朝四周望,荒山野嶺地,連個鳥都沒有。
“試試,看看能不能推出去。”
衛子容坐在馬車里身子大幅度地搖晃,她掀開車軒簾子朝外看。又將簾子放回,想了想,也下車了,迎著雨走到車廂后方。
雨水嘩啦啦的下,衛子容聽見車夫叫她回去。她擺擺手,走到車夫身旁,和他們一起使力。推車時,腳下不慎一滑,一下子摔到泥坑里,吃了一嘴的泥水。
裴岸偏著頭朝她那看,雨水順著他的臉龐往下匯成一股股的水流。他看著衛子容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再把瘦弱的身子貼到車廂上使勁。
幾番努力下來,車輪終于從深陷的泥坑中推了出去。
“先躲到馬車里,雨停了再走。”
說罷,裴岸從一側繞回到前面,衛子容緊接著也進去。見車夫沒進來,衛子容掀開濕漉漉的簾子叫他進來躲雨。
車夫拒絕,指著自己頭頂的斗笠,實則也是不合規矩。
“那怎么成,外面那么冷。”
盡管衛子容怎么勸說,車夫到底還是沒進來。她只好縮回身子,將自己外面那層濕衣裳脫掉,伸到車軒外使勁擰干。
衛子容拿著干巴的衣裳擦著臉上,頸上的雨水。再抬頭時,發現裴岸已經脫掉衣裳,裸露著上半身。
衛子容沒有避諱,她也會因為一個人的容貌俊美身材健碩而多看幾眼。裴岸用擰干的衣裳擦著胸前的血,衛子容隱約覺得背后刺痛,應該是結痂裂開了。
她往車廂一角挪去,縮在那個小小的角落里,緊緊環抱著自己的身體。不知聽了多久的雨聲,車夫欣喜的在外面喊,“大將軍雨停了。”
說罷,車夫揚起馬鞭趕馬,馬車穿梭在彎彎繞繞的小路上。車夫上一刻還是歡喜雀躍,下一刻被不知從哪射來的箭,一箭穿喉,身子從馬夫座上滾落到地上,被車輪碾壓過去。
裴岸迅速挑起車簾,單手扯過韁繩,將受驚的馬勒了回來。同時聽到后方似乎有人在追趕,數箭齊發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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