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在幾百年前就預算到自己的命運,你以身入局,換來不過一身情殤。”
韓韞骨指攥緊槍桿,暴雨打濕的額發下,眼尾猩紅如刃。
養尸地的畫面倏地破碎,化作萬千血色銅錢,暴雨一般砸落下來。
每枚錢孔都映著吳秋秋在不同時空的臉——清朝繡娘、民國學生、乃至紅衣女尸腐爛的指尖撫過他的臉。
\"徐老怪可曾告訴過你,她的第六世你和她曾有一段淵源,是你為她草革裹尸,讓她有孤墳一座。\"
“正因為此,陰娘娘從此便纏上了你啊將軍。”
血霧突然凝成實體,一個佝僂的黑袍老者從雨簾中踏出。
腐爛的掌心托著一條紅衣女尸的辮子。
\"你以為血契是情意么?其實不過是她困住將軍的枷鎖而已......\"
那一條麻花辮突然爆開,成為千絲萬縷蠕動的黑發,上面凝結著暗紅色的水珠。
它們仿佛活物一樣,刷的一下,穿透了韓韞的胸膛。
數不清的黑發,穿透皮肉,將他一層,一層的纏繞起來。
直到韓韞身上都被黑發遮蓋,徹底被束縛住。
“額......”
他掌心一陣灼熱的痛意。
那是他和吳秋秋簽下血契之后留下的痕跡。
此刻竟然冒出了黑煙,灼燒著他的手掌。
他微微閉目。
慘白的臉在雨幕之中,俊美如同一尊毫無瑕疵的雕像。
“轟!”
突然,他身上凝結起了一團黑霧,身上那些束縛他的發絲,寸寸斷裂成灰,在雨幕中飄得隨處都是,
恢復自由的韓韞握緊長槍,槍上冥火如長龍似的咆哮,一槍直刺那黑袍怪人的面門。
黑袍怪人扔出了一把黃符,竟然讓血雨聚成一面面鏡子,擋住了韓韞的長槍。
槍尖只是擦著怪人的耳際掠過,冥火在雨幕中炸開一朵朵黑色的蓮花。
有種荒誕奇異的美感。
韓韞單手扯碎還吸附在手臂上蠕動的長發,那碎屑割破他的手掌,血珠順著右手白骨指節滴在槍纓上,與之融為了一體。
\"你說完了么?\"他冷冷說道。
雙眸明亮半點沒有被影響。
佝僂的黑袍怪人踉蹌著后退。
他被冥火燎焦的袖口,卻露出森森竹骨。
他居然是具披著人皮的偽人!
“嘎嘎嘎嘎。”
偽人發出怪異的笑聲。
隨著他的笑聲響起。
那戲臺的廢墟卻突然震動了起來。
坑中的血池翻涌著,漸漸的浮起九具被血水浸泡的棺木。
每具棺木的前端,居然都刻著吳秋秋的名字。
唯獨上面的時間不對。
從幾百年前,一直到1943年。
棺材齊齊打開。
露出了里面的一具具尸體。
竟然全部是吳秋秋。
不同身份,不同年齡,不同時空的吳秋秋。
某一刻,這些尸體集體睜開了眼睛。
漆黑的瞳孔齊刷刷鎖定了韓韞。
黑袍偽人的尖笑撕開了雨幕:\"將軍不妨看看,她們哪個才是真心待你的?\"
“韓韞。”
“將軍。”
“韓韞......”
九具尸體,齊齊開口,喊著韓韞的名字。
一聲聲呼喚,刺破了韓韞的耳膜。
他沒來由的煩躁起來。
韓韞突然閉目。
血色暴雨沖刷著他眉骨上蜿蜒的血痕。
掌心血契印記此刻灼燙如烙鐵。
恍惚間,韓韞看到了在樹林里,毅然滅絕三盞陽火,將自己放到瀕死狀態,只為了救他的吳秋秋。
他又看到了在教學樓,不顧生死抱著他,任由長槍穿透身體,喊著要一起活的吳秋秋。
那一枚她的鮮血織成的心臟,還在胸腔有力的跳動......
再睜眼,他槍尖冥火已裹挾暴雨,長槍破空刺穿九口棺材:\"我只信我看到的。\"
棺材炸裂聲中,黑袍偽人的竹骨寸寸崩解。
在最后一刻,韓韞攤開掌心看著那枚灼熱的血契,眉眼之間卻全是溫柔。
雨幕如碎片似的組合成了一副畫面,依稀浮現清朝繡娘正在繡著一張手帕。
上寫著:\"將軍平安\"。
雨似乎更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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