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慣例,十天一朝,非有重事,不多加之。
有的朝臣住的遠,出門早,站在宮門口前忍不住背著人打呵欠。
左司徒和太常卿在宮門口互問了好,起身時見大司農的車馬早就停好,馬夫倦仄仄地縮著打盹。
左司徒與太常卿對視一笑,楊司農一向勤勉,你我不如。
太常卿擺了擺手,比不上你們年輕人,我老嘍!
左司徒與他并排著往宮里走,路上一群新來的小宮人路過,都向他們行禮等他們過去。
伯暨兄只比我大上兩歲,現在認老,未免過早了。
太常卿只是搖頭,別說兩年。只是去年年歲一到,立馬感覺力不從心。當年為先皇通宵達旦批閱文書仍精神不減,現在上個早朝都覺得要了老命了。
左司徒還想說什么,卻聽太常卿問他,你看前面那個,是不是姚鎮軍
左司徒順著看了一眼,冷哼一聲,可不就是他嗎。
鎮軍將軍很少上朝。
阮玄滄在時,朔川擁兵自重;阮玄滄死后,朝廷再不肯輕易給武官放權——這樣太平的時候還好,但等到要打仗了,卻因為朝中少人,顯得窘迫起來。
早些年里,能用做邊關將領的幾乎就一個鎮軍將軍。
這幾年有了征西將軍,攝政王還政后也能夠出征,才顯得好了些。
上朝的人經過鎮軍將軍,有按著身份對他行禮的,更多的人并不理他,徑自從他旁邊過去。
竇王夏從背后攬住他的肩膀,人緣不好啊。
姚赫應了一聲。
竇王夏話還沒說完,其實要不是因為將軍是華陽公主府的駙馬,憑將軍的軍功,不應該叫他們這么看輕。
華陽公主成就了姚赫的功績,卻也毀了他的名聲,文官私下里說,他是華陽公主豢養的敖犬,媚上欺下,品格不端。
姚赫卻并不生氣,長平侯那樣的功業,那樣的謙讓仁和,尚也因為‘出身’和‘外戚’拖累名聲千百年,我又何德何能能躲得過。
竇王夏倒是有點驚訝,將軍倒是心寬。
姚赫把他的手從自己肩膀上扒下去,指揮使又不是不知道,姚赫從小就是攀著女人的裙帶長大的,一向被人看不起,多難聽的話都聽人說過了。
竇王夏愣了愣,眼見姚赫向著華陽公主迎過去,眼見他平和的表情在聽見華陽公主說了什么后肉眼可見的慌亂了起來。
竇王夏眨眨眼,對著看過來的華陽公主端端正正地行了個禮。
阮旸又病了。
醫師說是騎馬的時候著了風,受了涼。
許知意抱著手,陰著臉坐在他床邊看他灌藥湯,你裝的吧。
阮旸斜睨他一眼,趴在床上呻吟,啊——我真的好虛弱啊!
許知意冷笑,現在又不是你拿著匕首架我脖子上逼我打賭的時候了
怎么能說是我逼的呢你不也愿意了嗎
阮旸裹在被子里,露一雙金燦燦的眼睛往外看,像是某種躲在樹影里草叢里的動物,帶著一種食血啖肉的審視。
他的話音相比較來說倒是很輕,你不會反悔不給錢吧
外界里都傳,許知意和阮旸比了個平手。
很多人不信這種說法,覺得阮旸那樣的身子骨,想必這樣的結果是高陽王的兒子會做人,讓了他。也有知道許知意的,覺得他沒這份彎彎繞繞的心腸,是真的跟阮旸打了個平手,這樣的結果要么是許知意本事特別不行連個半殘廢都比不過,要么……
柳拂春看熱鬧不嫌事大,抓了一把銅錢敲在桌上,我賭小魏王贏了!
沒幾個人跟他下注。
而許知意對此諱莫如深,也沒幾個人知道當時的實際情況。
外界的賭局最終不了了之,可阮旸跟許知意的賭局還在。
阮旸一臉的震驚,高陽王的兒子,總不會而無信吧
許知意陰沉著臉打量他半晌,才咬牙切齒地回答,等我大哥進了京……
——激將法這種東西,就是你知道手段很低級,但就是管用。
阮旸滿意了,揮揮手送客。
許知意卻不走,他跟阮旸比脾氣犟。
兩頭犟驢不說話,從早上一直對著沉默到了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