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那樣霸道。
說有事的傅律白此時坐在幽靜的餐廳里,用消毒毛巾輕擦著手,玩笑道:去個地方還要清場。
可那人,還專門帶著懂棋的年輕又漂亮女士,分明是有備而來。田師傅知道傅先生是在說,度假村人人都能來,又怎么攔得住。
傅律白輕笑了下,沒在繼續這個話題,抬眸沖他道:來一起吃。
那笑,帶著股看透一切的習以為常,是釋然瀟灑,可也難免有股無奈的淡然,很難相信這是一個還未到三十歲的年輕人臉上出現的,看的田師傅心中一震。
可下一秒,在聽清傅先生說什么時,忙連連擺手,傅先生這怎么行。
田叔,傅律白幾分抱怨和不滿,將之前的淡笑沖的干凈,怎么每次叫你陪我吃頓飯,你都這樣啰嗦。
最終田師傅帶著幾分中年男人的憨厚和不好意思,坐到了傅律白的對面。
飯后。
田師傅問:現在回去么傅先生
就在這時,傅律白手機輕響了下,他垂眸看了眼消息,說:先去取個東西。
車子很快平穩的融入霓虹夜色中。
-
銳升集團。
只有零星幾盞燈亮著。
有斷斷續續敲打鍵盤的聲音從行政部傳出。
沈晞打了個哈欠,視線朦朧都未停止對著電腦的繼續打字。
kojg的工作還未做完,她本想著周六日在寢室弄差不多,周一再細化檢查一下。結果沒想到……
忙了半天,還一場空。
沈晞忍不住在心里對那位大善人一通激情辱罵。
這么晚還在加班溫淡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嚇得沈晞一激靈,看向聲音來處,在看清人以后,又條件發射的將頭埋進胳膊里趴到桌子上。
傅律白本是回來取個傳真件,下電梯時卻忽然想到上來時無意間看到有幾個辦公室還開著燈,隱約是行政部那層,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等回過神來時,電梯已經在這層打開。
走過來時,發現她竟然真的還在,有些詫異的下意識開了口,但幾乎在她才抖了下后,便意識到不妥,他特意將聲音壓低,帶著幾分安撫道:抱歉,嚇到你了。
沈晞緩了兩秒才抬起頭來,一雙眼睛濕漉漉的帶著幾分控訴的看向他,連聲音都帶著幾分驚魂未定的軟,尾音輕拖著帶著幾分鼻音,你走路沒聲音噠
明明是指責,可聽到人耳朵里卻更像是嗔怪的撒嬌。
明明是指責,可聽到人耳朵里卻更像是嗔怪的撒嬌。
傅律白眸色微頓,過了兩秒才開口,再次道歉,抱歉,沒想到你會這樣認真。總加班到這么晚么
說話的同時將視線淡淡移向她的電腦,他似乎終于想起提點照顧她一下,卻讓沈晞卻有點緊張,連他剛剛嚇自己那么一下的小抱怨都沒了。
就好像是考試時,監考老師剛好是自己那一門的任課老師,每下一筆都小心翼翼,生怕被看出錯來,當場批評。
沒,就今天。她說著的同時,不自覺扣了扣手。
大概是怕更耽誤她下班,傅律白原本溫淡的聲音那得不怎么淡的說了句,那你繼續,不用管我。
……
沈晞就在這種班主任般的死亡凝視高壓下,快速弄完剩下的,好在就差桌面擺放這一項,幾乎是不用費心的標準答案:會議文件、紙、筆……
搞定!
就在沈晞松了口氣,快快樂樂點著保存打算關電腦時,一只骨節修長白皙的手卻忽然輕點在文檔某一行上。
傅律白站在她左側,一手撐在桌子上,淡聲問:這里,為什么選咖啡不是水、牛奶、果汁或者其他別的什么
沈晞下意識側頭看向他,有些詫異他為什么會問這個問題,卻還是答:因為是一大早,我怕他們會困。
像是清晨掛著露水的花果,有著蓬勃的生命力,十分清新的香味從她的發尖傳到鼻息間。
傅律白眼瞼微垂,才意識到兩人的距離有些近,不著痕跡的后退了一步,語氣如常道:那你要訂什么口味有人乳糖不耐要換燕麥奶,有人甚至可能咖啡因都不耐,這些你有考慮過么
……沈晞愣了下,還真沒想過。
這些細節如果有可能的話可以主動詢問,不要想當然,或者可以做多重準備。周到妥帖,總是會讓合作對象或者有意合作者更加配合。他并沒有任何說教、或者高高在上的傲慢感,而是娓娓道來的真的只是告訴她一些經驗。
可沈晞看著他,卻不由在想,他平日里的那些周到妥帖,是否也是將所有人都當做合作者讓人更配合而已也包括她。
傅律白不知她悟出的竟然是這些,既然答應了老師,就沒想糊弄事的將她散養,繼續道:也可以從一些口味習慣,去反推這個人的做事風格。就比如美式,可能做事雷厲風行,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性格沉穩,但相對保守不喜歡冒險,不過一旦成為朋友就會非常推心置腹。[1]再像……
他聲音不急不緩,像是一抔冷月,在深夜十分的悅耳。沈晞盯著他張合的唇,發現他的唇形其實是偏飽滿的。都說唇薄的人也薄情,他這樣淡的性子,沈晞以為他的唇也會是很薄的。
他的鼻子很挺,線條也很流暢,倒真有點像挺拔的山峰;
繼續往上,意外發現他的眉眼竟然很深邃,其實他五官十分的立體棱角分明。只是眸色淺,又有著萬事萬物不入眼的淡然疏離,才讓人忽略了他略帶攻擊性的長相。
沈晞也是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的觀察他才發現。
就在這時,那雙萬事萬物不入眼的溫淡眸忽然垂下來,兩個人的目光猝不及防的對到了一起,她便也盛進那雙眼里。
!
傅律白淡聲問:你在走神么
當然沒有啦。沈晞不著痕跡的錯開視線,開口第一個字時還有點發飄。
傅律白說著說著,起初還以為她在認真聽,但發現她似乎過于安靜。下意識垂眼看了下,就發現她眼睛有些空。
他覺得自己就像個古板無趣老教授,實在是不愿為人師,浪費年輕姑娘鮮活璀璨的時間,輕笑了下,剛想說時間不早了,像是發現了他不信,就聽沈晞說:那你喜歡什么,手沖
喜歡喝手沖咖啡的人,對生活品質有很高的要求,完美主義者,注重做事過程,善意自我反思和思考。[2]
傅律白微怔,在她眼里,他原來是這樣的。倒是個挺高的評價。
沈晞卻因為他這怔愣的微頓會錯了意,反應了過來,急忙道:我是說咖啡!
……傅律白垂眸,看到面前人微紅有些窘迫的臉,也明白了過來。
沈晞看著他平淡看過來的眸,瞬間明白他壓根沒往那個方面想,她這樣一解釋反而更尷尬了。
像是有一股電流直沖天靈蓋,讓她耳朵都開始發麻發燙,腳趾忍不住抓地。
好在傅律白十分的紳士,也十分的穩妥,神色如常的將這個小插曲揭過,回答她上個問題,意式濃縮。
嗯沈晞還處在之前的情緒里,過了兩秒才反應過來。
意式濃縮,事業心適應性強,對待事情認真能夠快速做出決策,天生有領導力。[3]
他是這樣的么
看到她的打量和眼中的遲疑,便知道她多想,傅律白微抬眉梢打斷她,只是個輔助依據。
所以,那條也并非完全適用于他。
沈晞微微歪頭,帶著幾分俏皮和幾分不帶惡意的挑釁,語調輕快道:所以是刻板印象。
傅律白松開撐在桌子上的手,直起身,語調也十分輕松,或許用統計學、概率學和心理學定義會更加貼切。
他十分有風度,沒有說只是再以咖啡舉例,去深入展開這個問題。
而她也變相證明了,自己并沒有走神。
其實還是有一點點的,但還是聽了個大概。
沈晞用五分鐘時間快速進行了修改。
在她合上電腦時,傅律白看了眼時間,不早了,送你回學校
沈晞眸色微頓,隨后看向他,只一眼,又微微偏開,聲音卻有點飄,這個時間,會不會太麻煩你啊
這個時間,我能有什么事他笑,像是反問,又像只是在說著自己無事。
可這個時間,夜晚,聊這個話題本身就帶著些曖昧。
辦公室的窗子未關,晚風拂過她的碎發,擦過耳尖,微癢。她便也不再客氣見外,十分大方沖著他歪頭笑了下,因為實在不想仰著頭瞧他,脖子酸,那就麻煩啦。
辦公室的窗子未關,晚風拂過她的碎發,擦過耳尖,微癢。她便也不再客氣見外,十分大方沖著他歪頭笑了下,因為實在不想仰著頭瞧他,脖子酸,那就麻煩啦。
收拾好東西,率先站起了身,往外走了一步。
女孩的尾音向水波,帶著讓人愉快的輕揚,傅律白也垂眸,嘴角帶著些弧度。又覺得她確實很有分寸,只問這個時間,麻不麻煩,像是什么都沒問,卻又什么都顧及到了。
這樣的年紀就這樣周全,老師真的看走了眼,他輕笑著搖了下頭,既是對沈晞的欣賞,又有那么點對老師的打趣。
兩人走后,整個樓層徹底安靜,只剩走廊里的燈亮著。高跟鞋輕踩地面的聲音從行政部微凹的后門響起,露出莊凡神色復雜的臉,看著不遠處電梯輕輕跳躍的數字。
車子再次平穩駛入夜色里。
兩人并坐在后排,一時安靜,好似便不再像剛剛辦公室時氛圍輕松,兩人還未熟到不說話便自在的關系。
他看上去不像是有社交責任的,應當也不需要他承擔這樣的責任,到哪里他都應該是別人捧著主動找話題的人,但沈晞也不知道聊什么。
或許淡然沉穩如他,也并不覺現在的安靜尷尬,甚至覺得享受:)
沈晞悄悄扣了扣手指,將臉側向窗外,努力看風景掩飾著尷尬。
唰——
一棵樹過去了。
兩棵。
第三棵的殘影才在眼中成像,一道溫淡的聲音忽然從耳邊響起,沈老師最近身體還好么
沈晞有些詫異他竟會主動開口,答著還好,又說前段時間帶了批學生將他氣的不輕。
前不久才更新紹市地圖的田師傅也很驚訝,但卻沒有講話,車依舊開的穩穩的,眼觀鼻鼻觀心。
話題自然而然圍繞著沈興學展開,聊著他教學認真很有見解,沈晞對此卻稍有微詞,悄悄說有時太過死板教條。
說完才又想起對面的人和小叔好像才是一波的,傅律白承諾不會去打小報告,沈晞才放了心。
在車子駛進郊區不久后,路過一處造型挺獨特的建筑,傅律白問:那是做什么用的
沈晞說:是概念藝術館。
然后解釋著展出過挺多有趣的東西,有個大兩屆的學姐還獲了獎。
傅律白頷首表示敬佩,又問,那處是哪里。
是瓷房子,里面有很好看的瓷器,但大多數人都是來拍照打卡用的。沈晞一邊說著,一邊有些差異的看向他。
他姿態十分閑散,倒真像是閑來無事夜游賞景的。
大概是看出她的疑惑,傅律白解釋,太多年不回,京市有許多地方都不認識了。
田師傅手穩穩把著方向盤,眸色卻微頓,確實不太熟了,可程家禹家二位公子主動拉著傅先生去轉轉,傅先生也為有過什么興致,又哪里需要問一個小姑娘。
你在國外么沈晞猜測,不然他這樣氣質的人,無論在哪個城市工作,總應當會和京市往來的,讀書
她問完,又不確定,這算不算也是一種探尋,是否也會感受到一股防備和壓迫。她開始后悔,輕舔了下唇,可唇還未干,就聽他語調溫和,一幅暢聊的架勢,主動說:在德國,工作。
她詫異于他的態度,不知這是否是允許進入他的世界的表現。
怎么
哦,她眼尾微揚,半拖著調子打趣,那難怪被請來還可以經常不在公司,傅先生的確好實力。
聽著,還有點小酸氣,小嫉妒。
傅律白輕乜了她一眼,輕笑,用她的理論打趣回去,那茜茜努力成為沈小姐,到時也不用來公司。
唉。沈晞輕嘆了口氣,看上去十分的憂傷苦惱,還帶著幾分困惑,那些產品經理賣樓賣保險的,一口一個沈小姐叫的可親切。
像是在疑惑,明明已經是沈小姐啦,怎么沒能享受同樣的待遇。
傅律白愣了下,隨后反應過來,徹底被她逗笑,笑意到達眼底,蘊著淺淺笑意。
這個時間,對于學生來說還不算很晚,還有不少人在校門口吃著宵夜剛回來。
校門外長路兩旁,還種著櫻花,三兩成群的男男女女走過,一派青春洋溢。
沈晞沒讓去擠人群開到校外,就在不遠處停下。
謝謝,她下車,彎著腰撐著車門往里探,年輕女孩臉上的淺笑也能燦比櫻花,再見啦。
她笑著,慢慢后退著擺手,幾步后才轉身。
傅律白看著那不緊不慢的身影輕快的融入青春的人群里,可她仍舊是最耀眼的那一個。
不在似那天像是逃跑般慌忙。
他的嘴角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細微弧度。
傅律白收回視線,對上田師傅有些發深的目光,他耐心詢問,有事
田師傅笑著搖頭,沒事,只是覺得這花開的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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