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落試著觸碰傅溶的衣角。
忽然間,劇痛襲來,辟邪珠閃爍。
情況和昨天一模一樣。她手臂顫抖,跌坐在地,再不能有下一步的動作。
這下可以確定,柳章在從中作梗。他給的辟邪珠是專門克她的。
柳章大概率洞穿了她的來歷和目的。
以人族的道德眼光來看,江落的所作所為稱得上卑鄙下作。傅溶是個捉妖師。令一個捉妖師妖化,為妖精繁衍后代,那明顯比直接殺了人家的侮辱程度還高。江落心知肚明,眼下傅溶對她的感情頂多到達愛護小貓小狗的程度,絕對沒到為她犧牲一切奮不顧身的份上。
私奔是不可能的。
兩人需要一段時間相處培養感情。
傅溶溫和好騙,做舅舅卻不好惹。江落初出茅廬,撞上了一位硬茬。
幾日后,江落漸漸習慣楚王府的生活。
傅溶的禮物流水般送到她房間。一些漂亮衣裳,釵環首飾,胭脂水粉,還有新奇擺件玩意之類。很快,江落的房間就堆得琳瑯滿目,能開雜貨鋪子了。傅溶以為小姑娘會喜歡這些,想借此報答江落當初照顧他的恩情。
江落為了孔雀開屏,坐在銅鏡前,認認真真按照人族少女的裝束,做一番細致裝扮。攬鏡自照,十分滿意。她頂著艷麗妝色和滿頭珠花,穿過院子,歡天喜地去找傅溶。傅溶正在同柳章匯報些什么,花蝴蝶陡然闖進二人視野。
傅溶瞪大了眼睛,幾乎沒認出來。他咳嗽兩聲,礙于柳章,想笑又必須憋住,你亂跑什么
江落笑靨如花,用手拖著步搖,昂首道:我來給你看看。
小姑娘自我感覺良好。
傅溶也忍不住笑了,道:還不過來拜見舅舅。
見著柳章,空氣霎時冷了好幾個度。
江落草率地向他行禮。
柳章打量著江落,并沒有笑。
傅溶忍俊不禁,把江落拉倒一邊去,從她腦袋上薅下幾根朱釵。
戴那么多不重嗎
都是你送我的。
可以選,挑著戴,哪有全戴上的。
我怎么知道。江落捏著裙擺,對他轉了一圈,這裙子漂亮嗎
我怎么知道。江落捏著裙擺,對他轉了一圈,這裙子漂亮嗎
漂亮,傅溶認真觀摩,摸著下巴,道:是不是太長了,讓裁縫改短一點。
裙擺有一點拖地。江落墊起腳尖走路,不長,我還會長高的。
傅溶扶著她的手臂,道:你別摔了。
江落果不其然,踩到裙擺,崴了腳。
整個人撲進傅溶懷中。
傅溶撈住她,一臉被我說中了的神情,無奈又包容,你看,我就知道。
江落抓著傅溶的腰帶,臉貼在傅溶手臂上,抬起眼,對上后方柳章冷冰冰的目光。傅溶感覺江落忽然僵住,以為她疼得不能走路,下意識想把人打橫抱起。手剛攬住她的膝蓋彎,忽然意識到柳章還在。舅舅一向重規矩。他忙收回手,扶穩江落,收斂莊重神色,對柳章道:舅舅,我帶她去把臉洗了。
柳章端起茶杯吹了口熱氣,傅溶以為舅舅默許了。這不算什么大事。
柳章卻道:她自己不會洗嗎
傅溶道:她從沒用過胭脂水粉,可能不大會。
柳章反問:你用過
傅溶道:……
這一句犀利反問,讓人無以對。
柳章似乎看不得他們糾纏,有失體統,道:捉妖案宗寫完了嗎
提到這茬,傅溶像只被扎癟的球,沒什么底氣:還沒有。
柳章道:那還愣著做什么。
傅溶看了一眼江落,她把腦袋插得跟刺猬似得。看了就想笑。
傅溶扭過臉,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
好吧舅舅我現在就去寫。
江落頓時不高興了。明明傅溶想陪她,柳章卻橫插一杠,偏讓他去寫什么捉妖案宗。剛剛怎么不寫,她一來就急著寫了。江落想說點什么,傅溶悄悄向她比劃噤聲的手勢。不能在舅舅面前頂嘴。傅溶叫來劉嬸,把江落托付給她,自顧回到書房完成柳章交代的任務。
劉嬸為江落卸了濃妝,褪去簪花,重新梳好頭發。整個人煥然一新,江落賊心不死,還想去找傅溶。她吭哧吭哧跑到書房門口,被陳叔擋住。
陳叔從口袋里掏出一塊糖,遞給她,笑道:小侯爺正忙呢,姑娘自個玩會吧。
江落道:我一個人有什么好玩的。
陳叔慈眉善目的,道:我陪姑娘玩,姑娘想吃點心,還是想踢毽子翻花繩
江落瞪著胡子一大把的老頭,能玩什么,跳兩下骨頭都散架了。傅溶趴在窗口沖她擺手,示意她趕緊回去,別被舅舅發現。光明正大的行為搞得偷偷摸摸,跟偷情一樣。江落別無他法,什么心情都沒了。她轉身離開,一路上踢踢踏踏,踹飛了不少小石子。
陳叔望著她的背影直笑。
小姑娘還挺有脾氣。
江落越想越不對勁,柳章一手辟邪珠控制她,一手規矩壓制傅溶。兩人身在楚王府,一舉一動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進行。傅溶這樣敬戴舅舅,江落一個人興風作浪,又能翻出什么花樣她勢必畏手畏腳,寸步難行。
江落回到房間,決定冷靜下來,先向劉嬸打探柳章的底細,摸清他的喜好和弱點,來日也好對癥下藥。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劉嬸很喜歡新來的小姑娘。
既問了,沒什么隱瞞。從她的講述中江落漸漸知道了一點柳章的事情。
原來柳章出身皇室,是當今陛下的弟弟,先帝的第九個兒子。
他二十年前受封楚王,獨居在外。為人性情孤僻,不喜結交群臣,在皇室子弟當中是個透明人一樣的存在。坊間評價這位楚王殿下,稱他為清貴中的絕色,絕色中的頂級權貴,因他頂著柳姓,身體里流著皇室的血,人生得極好。又格外潔身自好,引得外界想入非非,究竟什么樣的王妃才能配得上他。
前幾年柳章拒了太后賜婚,險些被降罪。這么個神仙人物,腦子卻有點毛病。他連太后母家的侄女都看不上,誰還敢跟他攀親勛貴群臣見了他紛紛繞道走。
于是柳章孤寡至今。楚王府獨缺楚王妃。
除了出身與相貌,他的性情也比較惡劣。帶著親外甥一塊住,以前時常把人打得上躥下跳、鬼哭狼嚎。傅溶怕舅舅那是遠近聞名的。近兩年傅溶大了,有成才之勢,無需武力約束,兩人的關系漸漸和睦。柳章倒一如既往,主要以傅溶的恭敬退讓為代價。
所以傅溶這么怕他。
江落聽完劉嬸的講述,漸漸意識到,柳章會是擋在她和傅溶面前的一個巨大障礙。
如果不能除掉柳章,她很難對傅溶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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