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溶大清早被太后召進了宮。
太后想念外孫,留他在宮里住了一晚。加上賜宴,拜見陛下和各宮娘娘,足足耽誤一天一夜。他帶著幾車賞賜回到楚王府。覺得那些應酬真挺煩人,還是楚王府清凈。這幾車賞賜簡直是靠他賣笑賣乖掙來的,來之不易。
傅溶特意交代陳叔,都是宮里人賞的,拿去給舅舅過目。舅舅喜歡的,全部留下。
陳叔一面清點入庫,一面道:殿下從不在意這些身外之物,我給小侯爺收著。
傅溶也清楚柳章的性子。他總想著把舅舅變得更有人味一點,道:我看有幾個花瓶不錯,可以擺在臥房。舅舅的臥房太干凈了,又不做和尚,布置得四大皆空,跟要出家一樣。碧色跟他的竹林很登對。擺在那看,也很賞心悅目。
傅小侯爺心思還是很細膩的。
陳叔笑道:小侯爺對殿下有這份心,殿下這些年的苦心也算沒白費。
傅溶道:那是,我將來要給舅舅養老送終的。
陳叔道:這話千萬別在侯爺面前說。
傅溶道:我管他呢。
侯爺畢竟是您的生父。
他又沒管過我。傅溶最不樂意提他爹。
他環顧四周,沒找到江落的蹤影,江落呢有一串珊瑚珠很漂亮,讓她戴上我看看。
提及江落,陳叔陷入了沉默。
傅溶見陳叔臉色不對,還以為江落闖了什么禍,忙道:她怎么了
紙包不住火,陳叔只得道:殿下讓她走了。
傅溶沒聽明白:走去哪
陳叔道:這個倒不是很清楚。
她惹舅舅不高興了
傅溶還以為江落在家等他呢。
結果他帶著賞賜回來,江落倒不見了。傅溶一頭霧水,搞不清楚狀況。他追問再三,從陳叔這兒問不出名堂,便去找柳章。舅舅明明答應過,留下江落。為什么出爾反爾,把人趕走江落好歹是他帶回來的人。他答應過要一直保護她的。
舅舅,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傅溶來得急,連行禮也忘了,江落做錯什么,你說她就好,為什么二話不說把人趕走。她又沒什么法力,誰也打不過,萬一被壞人抓去怎么辦長安魚龍混雜,一不小心她就死了。她這么小,從沒害過人,你為什么容不下她
進來就是這么一籮筐話,問到了柳章臉上。
柳章正在畫符紙,調丹砂。他端著一碗鮮紅的液體。傅溶沒有敲門,直接沖到他面前。那碗丹砂險些撒了。柳章淡淡掃了他一眼,你在跟誰說話。
傅溶一愣,意識到自己失禮,放低了語氣,舅舅。
柳章好整以暇放下丹砂。
選了一支筆,開始畫符,筆走蛇龍。畫符如練劍,自帶殺氣。
傅溶見他專注畫符不理自己,只好解釋道:江落雖然是妖,但真的沒害過人。
柳章反問:你怎么知道她沒害過人
她靈臺純白,一點雜色也無,說明沒沾過血,沒殺過人。
沒殺過人,柳章道:不代表沒害過人。
舅舅這話是什么意思
她在妖族地位極高,享有供奉。靈臺干凈,是不用動手殺人,自有旁人替她殺。
可她根本沒有妖丹,法術低微。
妖族弱肉強食,沒有安身立命的本事,她這么多年是怎么活下來的
她……傅溶被問得啞口無。
她……傅溶被問得啞口無。
江落運氣好,這么解釋的話,確實有些牽強。
柳章頓住筆,感覺這傻孩子還是沒長進,道:動腦子想想,傅溶。
傅溶半天才擠出一句:可她確實沒有害過我。
柳章道:那是因為你對她還有利用價值。
傅溶不解:她能利用我什么
柳章沉默以對。
他筆尖滑了一下,這張符紙寫廢了。
隨手搓成團扔在腳下,柳章一抬眼,發現傅溶還在等待他的后文。柳章明顯是想說點什么,卻不說。欲又止的沉默讓人摸不著頭腦。傅溶感覺舅舅的眼神大有深意,琢磨了一下,道:她要是想吃了我,增長功力,早就動手了。何必等到今天。
柳章抽出一張新的符紙繼續寫,不想往下說。
傅溶顯然是沒有開竅。
他認為這事不能就這么算了,不行,我得找她當面問清楚。說完人跑了,柳章沒有阻攔。陳叔差點跟他迎面撞上,望著傅小侯爺火急火燎的背影。
快吃飯了,小侯爺這是去哪啊
隨他便。柳章道。
……
江落終于找到了傅溶。
隔著半個街頭,人流如織。少年個子高挑,一眼就能被看見。江落朝傅溶飛奔而去。在外流浪兩天,臟得不像話,但兩只眼睛水汪汪的,神采奕奕。江落抱著他的手臂,開心得差點原地轉上兩圈。她喜上眉梢道:我終于找到你啦!
傅溶一不發,看著她,像是要看清她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