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落拾起架子上一只小木人,放在手心里端詳。
那日江落闖入驅魔司,雪柔一直擔心她,現如今見到江落全須全尾,應該沒事,心頭大石落地。江姑娘你沒事吧驅魔司有沒有為難你
江落道:沒有。
那就好。
雪柔笑了笑,道:我給你倒杯茶。
本來早就想請她來家里坐坐,喝杯茶。可亂糟糟的,沒有收拾,怕怠慢了。她見到了她最狼狽的畫面,這點狼藉也不算什么。雪柔找出家里僅剩的茶葉,泡一壺茶,倒給江落。
江落打量屋內簡陋陳設,還有床上半死不活的孫貴,可以想到雪柔之前過的什么日子,之后又要過什么日子。
雪柔道:江姑娘,喝茶。
江落接過她手中茶杯,發現裂了口。
之前孫貴發火,把家中的鍋碗瓢盆都砸了。這都是后來沾好的,雪柔實在找不出一個完整的茶杯,這個裂口稍微小點。江落遲疑的動作讓她也十分窘迫。
都裂了,你還要接著用
湊活著用吧。雪柔搪塞道。
江落看著她,她才意識到話中有話。江落是在問她今后的打算。
雪柔有點沒臉回應。
雪柔走到床邊,扶著孫貴,你答應過,要跟江姑娘賠禮道歉。
孫貴看了一眼雪柔,又看了一眼江落。識時務者為俊杰。江落的手段神鬼莫測,能進驅魔司毫發無損,背后的勢力豈是他能得罪的。孫貴按下心中恐慌,道:江姑娘,我錯了,我不該去驅魔司告狀。求你看在雪柔的面子上,饒恕我一回,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江落很少見到這么窩囊的男人。
她靠在衣柜上,難以掩飾臉上的嫌惡。
她靠在衣柜上,難以掩飾臉上的嫌惡。
你真的知道錯了
真的真的。孫貴支起身體,忍著骨頭痛,跪在床上。要不是彎不下腰他就直接給江落磕頭了。我全錯了,我會彌補的。無論我做什么都可以。
既然如此,江落收回視線,把茶水潑在地上,那你就去死吧。
孫貴目瞪口呆地愣在那里。
雪柔也驚了,看向江落,江姑娘
江落道:人只有死了,才永遠不會背叛誓。
她輕描淡寫,說出嚇人的話,直接判了孫貴的死刑。孫貴嚇得心梗,魂不附體,忙抓著雪柔投去央告目光。雪柔忙站起身,道:江姑娘,你饒他一命。他罪不至死……
江落道:他不死,你會死在他手里
雪柔道:他說他會改……
江落笑了起來,仿佛透過她的軟弱,看穿她未來結局。那笑涼薄得讓人驚心。
雪柔生性善良,連拋下孫貴都不做到,遑論讓孫貴去死。日后造化如何,也全都是命,雪柔認命了。她知道江落拼命想拉自己一把,可她做不到。
雪柔苦笑道:江姑娘手里拿的木人,是孫貴雕刻的,他送給我,告訴我,以后會像這個木人一樣永遠陪著我。他把我從罪孽中帶出來,也許我今生就是欠他的,要給他還債。江姑娘待我的恩情,雪柔只有來世再報答了
她屈膝跪下,給江落磕了三個重重的響頭,求江姑娘開恩,饒我夫君一命。
無可救藥,不可挽回。
江落此番觀人觀心,才看出,人心原來如此執拗。動物都知道趨利避害,而人卻要奔著死路去,義無反顧。雪柔癡情柔善,卻不得善果。
江落五內郁結,不能開悟。雪柔跪下來求她別殺孫貴,她卻咽不下這口惡氣。什么因果報應來世今生,她通通不信。什么爛命,她偏要破開。江落的目光緩緩移到孫貴身上,孫貴遍體生寒,像是被蝎子蟄了,手腳僵硬不得動彈。
江落忽然笑出了聲,她眼中沒有半分笑意。
銀鈴般的笑聲回蕩在空蕩蕩的房屋內,仿佛怨鬼索命,笑得人害怕,心里發毛。
雪柔惶然抬起頭。江落握著小木人,掰斷了一條腿。孫貴爆發慘叫,仰面摔倒。雪柔驚魂不定,忙去看孫貴,他的左小腿扭曲成彎,斷了。江落掰斷另一條木腿。孫貴再次抽搐,發出了一聲哭叫。右腿也斷了。
雪柔這才意識到是江落在教訓他。撲跪到江落膝蓋前,江姑娘,不要……
江落冷酷無情,道:現在他瘸了,你還要嗎
雪柔如被火烤,萬分煎熬,道:我不能拋下他。
江落道:好,我成全你。她推開雪柔的手,語氣變得冷硬,今后你受苦遭罪,也不要來找我,這都是你自作自受。
雪柔無話可說,顫聲道:好。
江落蹲下來,把斷了的木頭人放在雪柔掌心。雪柔手抖得厲害,仿佛接了塊烙鐵。江落低下頭,湊在雪柔耳邊,道:如果你反悔了,哪天看他不順眼,就把木頭人的腦袋擰下來。這是我給你最后一次機會。
雪柔瞪大雙眼,渾身的汗毛豎起來。
江落將她的碎發別到耳后,沖她展露笑顏。初見時,江落握著蛛絲從歹人身后走出來。摧毀了她的厄運,帶來福報。這次江落賜予她生殺予奪的大權。
雪柔登時毛骨悚然。
她第一反應是把木頭人扔出去。
江落拂去她肩膀上的灰塵,輕聲道: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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