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公寓的陽臺真的大得夸張。
公寓套房處在大樓的一角,占據了大樓橫截面的四分之一,而陽臺也真的繞著套房外側,足足環繞了四分之一的大樓周長。直到最盡頭,一個比林子舟家的客廳還要大的露天派對區出現在他的眼前。
在派對區貼近房間墻壁的一側,一塊防水布正遮蓋著什么——大概是露天聚餐用的大型餐桌。餐桌的旁邊,則是一條沿著墻壁向上繼續攀爬到套房二樓陽臺的扶梯。
在派對區的另一側,靠近最外側的欄桿上,正用機械裝置固定著一架被防水布半遮蓋起來的小型望遠鏡。
從陽臺門口走到這里,起碼有20米了吧……單說這篇陽臺,恐怕就比自己三個人住的房子總面積還大……
至于那臺望遠鏡,恐怕也比自己一個月的房租還貴。
自卑,極其強烈的自卑。在國內的時候,林子舟所過的至少也是一般人難以想象的安逸生活,但獨自在外,捫心自比于這些人,他的生活方式與乞丐無異。
緩步在派對區的地面上穿行而過,林子舟收拾著自己的情緒,希望在走到對面的望遠鏡之前能將心情平復下來。
好不容易來一次,至少……體驗一下吧,體驗一下國外的高級貨。站在整個伯克利的最高處,用這架望遠鏡俯瞰一次眾生相。
但隨著他距離望遠鏡越來越近,距離陽臺門口一邊抽煙一邊熙熙攘攘聊天的人越來越遠的時候,他發現身后傳來的輕快腳步聲也越來越清晰。
宮野小姐還沒有徹底轉過頭,林子舟就已經報出了對方的名字——在場的所有人里面,她是最小只的,也就只有她會有這樣輕巧的腳步聲。
嗯,宮野志保卻沒有給出太有活力的回答,而只是悶悶地應了一聲,便從林子舟身旁走過,隨意靠在了陽臺門口處的其他人看不到的一處欄桿上。看起來,你融入的不錯呢,大家都很喜歡你。
呃……摸不到宮野志保的話路,林子舟只能小心地應了一聲。嗯……還行吧。
考試日結束后的第一個周末,伯克利的核心區宛如不夜城般燈火通明。在這些陽光從宮野志保的背后映入林子舟眼簾的時候,卻也將她的表情隱藏在了陰影當中。
他們真的很喜歡你呢,林子舟看不清她的臉,只能聽見她的呢喃聲。沒有人指責你的口音,也沒有人指責你的語法,更沒有人指責你的就餐禮儀不周全。更不會有人在咖啡廳里高談闊論,說你已經被窮鄉僻壤的紅脖子強盜馴化成了野蠻人,需要重新接受教育才能復歸王化。
呃……林子舟先是一頭霧水,隨后又很快反應過來。這……他們是這樣對待你的
宮野志保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林子舟。而林子舟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身后,那些在陽臺門口高談闊論的人——盡管由于被墻角阻隔,所以他并不能真的看見。
終于,宮野志保又開口了。
我今年14歲了,這樣說著,她微微轉頭,瞥了一眼公寓大樓下方的熙熙攘攘。而這也讓林子舟看到了她的側顏——悲傷,惆悵。從護照來看,我是在1歲半的時候來到的美國。去掉極少數的返回日本,和姐姐見面的機會之外,我在美國度過了十二年還要多。
最開始,我被寄養在日本家庭里,所以姑且還算勉強學會了一些基本的日語。但后來,我又被送到了美國家庭中,每天聽說讀寫都是英語。說到這里,宮野志保的臉上露出相當諷刺的神情。你敢相信嗎十多年下來,我最得心應手的居然是英語,身為民族母語的日語反而是個半吊子!
在我小的時候,因為我在南卡,所以日本人很少,因為我有日本人的血統,所以膚色和樣貌與他們都有些差異。我認了,因為我知道我是日本人,天生就很難被他們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