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夏康平二十五年,驚蟄。
乍暖還寒的時節,路上行人依舊縮手縮腳,距離京都安陽二百里遠的齊中縣郊龍躍山上,一個身材高挑衣著單薄的年輕女子,正忙著采香椿。
顧宛央沒想到這里的香椿竟是沒人吃的,漫山遍野都是長出紫紅色嫩苗的香椿樹,樹尖尖上剛冒出來的嫩芽看得人心生歡喜。
等到背簍被裝滿,顧宛央這才停了下來,她拎起背簍往肩上一扛,準備回家。
說是回家,其實山腳下的城西村只是流民的安置點,南夏與西丹、北真幾十年的連年征戰,使得邊境躲避戰亂、各地逃避天災的百姓紛紛往繁華的京都涌來,南夏朝廷為了保證京都的安全,便在周圍的縣郡設置安置點,將流民妥善安置在京都以外,并且還會定時發放糧食,主打一個堅決不讓流民餓死,杜絕一切內亂的苗頭。
山間的小路不好走,顧宛央將長裙在腿邊打了個結,能稍微好走一些,順著小路一直往下走,便到了山腳下的村子。
顧宛央一進村口,就有好些個孩子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問著有沒有山上摘的野果子。
今天沒有野果子,沒有了,沒有了。顧宛央被孩子纏著也沒有動怒,只是一邊笑盈盈地說話,一邊把抱著她大腿的孩子扒拉開。
這群孩子一聽沒有野果子吃,也就散開來繼續玩去了。
村子里的房子都是臨時搭建起來的,比茅草棚好不了多少,但雖然簡陋也算是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一個個類似四合院的小屋子,一個院子里面就住了好幾戶人家。
宛央,你回來啦。與顧宛央同住一個院子東屋的九婆婆,慈眉善眼地招呼道。
顧宛央抬頭看到九婆婆正吃力地想把水桶里的水舉起倒到水缸,忙放下背簍,走上前接過水桶就往水缸里倒水。
你這小姑娘,看著苗條柔弱的,但力氣還真是大喲。九婆婆說道。
九婆婆,哪有你說的這么夸張,這桶水又不滿,小桃也能拎得動的。顧宛央笑著答道,小桃是九婆婆的孫女,今年十五,比自己小三歲。
別提那個野丫頭,又不知道帶著弟弟跑到哪里玩去了,這都快晌午了,還不回來做飯,等會又要被她娘揍了。九婆婆看了看天,搖頭說道。
顧宛央沒有答話,十五六歲的年紀,在現代也只不過是在讀中學,在這里卻是得承擔起很重的家務勞動甚至地里的活。
宛央,昨天晚上倒在我們門口的那個人還沒醒過來,不會是不行了吧。九婆婆往雜物房看了一眼,有些擔憂地說道。
但愿沒事,長生叔說看他的傷勢,像是從山上不小心掉下來的,身上的皮外傷倒是還好,就怕磕到了腦袋,那就不好說了。顧宛央說道。
這好好的怎么會從山上掉下去,不會是被人追殺的吧!九婆婆臉色有些驚恐的說道。
不會吧!顧宛央說道。
怎么不會,那些個大家族還有當官的有錢的人家,有些恩怨世仇也再正常不過了,我看這年輕人的穿著氣度,肯定不是普通老百姓。九婆婆說道。
顧宛央默默點了點頭,追殺這個詞對于她來講很陌生,但現在處的年代跟現代不一樣,原主的記憶中顧氏家族也不是沒有過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原主的父母就是被家族所連累意外身亡的。
阿彌陀佛,還好他硬撐著爬到了村子,不然要是在山里不傷重而死也要被野獸叼了去,現在得聽天由命了,好在村里有長生這個土郎中給瞧了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九婆婆雙手合十祈禱。
吉人自有天相。顧宛央不知道為何就脫口而出這幾個字,她看受傷那人的面容,雖然有傷痕和血污,但能看出天庭飽滿、下巴圓潤、耳垂豐厚的面相。
咦,你今天又采了什么東西回來九婆婆并沒有把注意力過多地放在那受傷的人身上,而是看向顧宛央放在地上的背簍。
這是山上摘的香椿,可以做菜吃。顧宛央邊說邊開始收拾背簍里的香椿。
九婆婆疑惑:這東西能吃
能!顧宛央堅定地說道。
哎喲,我說宛央啊,你別什么東西都摘下來吃,我活了這么大歲數,從來沒聽說過這東西可以吃的,不然的話,山上這么多怎么沒人摘。九婆婆緊張地說道。
放心吧,九婆婆。顧宛央笑著說完,拎著背簍就去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