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這樣說,但她還是抖。那種恐懼是從心里發出來的,沒辦法控制,也不可擺脫。
鶯歌沒有辦法,只好坐在榻沿陪著她,屋里東西都搬得差不多了,她見也再沒有什么可搬的,就去關上了門,說小姐要睡了,讓外頭的人盯著點府中的動靜,要走時得跟著府里人一起走,千萬別被落下了。
屋里安靜下來,陸夕顏縮在角落里,頭終于肯從被子里鉆出來,但還是害怕。
她幾乎可以斷定康姨娘遭遇的一切,都是她父親安排的。就算那張臉皮不是她父親親手撕下來,也定是父親授意了什么人去做。
這么多年了,她終于徹底的意識到她的父親陸蕭元是一個很可怕的人。不但要把親生女兒活活燒死,還能撕了枕邊人的臉皮。
聽說刑部大牢里有許多酷刑,可都沒有撕人臉皮這一項。
整張臉皮都撕下來,還要保證人活著,那人得多疼,多難受?
康姨娘究竟犯了什么大錯,竟要到被撕臉皮的地步?既如此,為何不直接殺了她?為何還要把她像狗一樣拴著鏈子綁在屋里?那位父親,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啊?
陸夕顏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中,她一直在想,這樣的父親生出來的兒女,將來會不會也遺傳他這種殘忍,這種六親不認?
不,這不是殘忍,這根本就是變態。
她父親是個變態,那她又是個什么東西?
陸夕顏也不怎么的,腦子忽然不受控制,想到了很多從前的事情。
比如說陸傾城攛掇她把陸辭秋推進河里,然后當著其他人的面,陸傾城自己卻跳下去救人,還嗆了水。最后府里的人都說大小姐人美心善,為了救妹妹連自己的性命都能豁得出去。
但陸傾城得到了夸贊,她就慘了。人人都說她不懂事,說她心腸不好,居然推姐姐。
裴卿也對她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甚至還跟康姨娘發火,怪康姨娘沒有好好管教她。
當時她恨死了裴卿,可是現在回想起來,卻能想起裴卿當時指責康姨娘時,說的是康姨娘不辨忠奸,分不清好人壞人,說五姑娘還小,這么小的孩子不跟著心正的人好好學,一天凈學些歪點子,長大以后可怎么整?現在不管,過些年就掰不回來了。
那時候她覺得裴卿真討厭,現在想想,才知道原來這整座府里,只有裴卿是真正為她著想過的,也是真正看清楚這一家子都是些什么人的。
可惜那時候康姨娘不懂,她也不懂,她們只知道云華裳得寵,只知道陸傾城長得最漂亮,所以挖空了心思去巴結這對母女。陸傾城讓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包括當初把前太子以正妻之禮納妾的事告訴陸辭秋,也是陸傾城授意她做的。
過后,她遭到了陸辭秋的報復,陸傾城卻跟沒事人一樣。
“這座府里,所有人都在演戲。”她開口呢喃,聲音幾乎低不可聞,“陸辭秋也在演戲。她從前是傻的,后來忽然就不傻了。人怎么可能忽然就不傻了,只能說明她前面是裝的。
人人都會裝,偏我不會,活該我倒霉。”
鶯歌沒聽清,“五小姐在說什么?”
陸夕顏搖頭,“沒什么,不要問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沒看見,不要問我!”
_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