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話讓趙慶華和趙鐵柱大吃一驚,這才知道不可預料的災難再一次降臨了。
趙鐵柱的怒氣竄天而起,問:“娘,她在哪兒,在哪兒?我去殺了她,這個賤女人!!”
鐵柱娘說:“她在院子里的磨盤上,沖著俺笑,她的嘴角上有一顆美人痣。”
趙鐵柱抓起墻上的匕首就沖出了院子,來到院子里一看,四周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
你個死女人,賤女人!浪女人!你就是個賤貨!一日為雞,終生為雞,你就應該不得好死!!”
趙鐵柱扯嗓子嚎叫,可是院子里除了風吹樹葉的聲音,什么都沒有。
他不知道娘看到的是不是真的梅姐,或許是娘的病太重,腦海里出現了幻覺,
嚎叫了一陣,鐵柱娘在屋子里喊了一聲:“鐵柱……別……別喊了,她……走了,走了,她……怕你。”
鐵柱撲進了屋子,他跟父親一樣,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慌亂。
鐵柱經歷過很多死人,很多病危的人臨死前都找鐵柱看過病。
大地震的時侯,一具具人的死尸被他從廢墟里拖出來,能救的救活,不能救的就把他們埋了。
那些人鐵柱都為他們抬過喪架,穿過衣服,并且一步步送他們上路。可是眼睜睜看著自家的親人死去,還是第一次。
他嘗到了撕心裂肺的痛苦。他的眼淚汩汩冒出,就像斷了線的珠子。
“娘,你別怕,別怕,兒子會救活你,我是小神醫,小神醫啊。”
不但鐵柱哭了,巧兒哭了,鐵柱的兒子小秋生哭了,就是趙慶華也是老淚縱橫。
鐵柱娘抓著兒子的手,說:“鐵柱……不能妥協啊……不能讓那個賤女人得逞……她想害死咱全家,害死整個青石山的人,千萬別讓她得逞。”
鐵柱說:“娘,我知道。”
女人說:“鐵柱,你先拉著秋生……出去,我跟你爹……有話說。”
趙鐵柱知道娘不行了,有話要跟父親說,就拉著巧兒跟秋生走進了院子里。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抽煙。
屋子里,鐵柱娘抓住了男人趙慶華的手,一遍一遍地撫摸,伸向了他的臉頰,摸著他胡子拉碴的臉。女人戀戀不舍。
趙慶華也抓著女人干癟的手,在自已的臉上撫摸。
女人沒有感到過度的悲傷,也沒有感到臨死前的那種恐懼,她的臉上充記了笑意,說:“他爹……”
“他娘……你說吧,我聽著呢,聽著呢。”
“他爹,俺要走了,以后不能照顧你了,你跟著兒子……一個人過吧。天冷了……記得加衣,天熱了,記得減衣……不要吃生冷的東西……對肚子不好。”
趙慶華的淚水好比潮涌,說:“我知道,我知道……他娘,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我一定有辦法把你救活,你還年輕的很啊,我還要跟你過大把的好日子。”
女人搖搖頭說:“沒了,啥也沒了……可俺不后悔,這輩子……有你這么個疼俺的男人,有鐵柱……這么孝順的兒子,有秋生,有巧兒……俺知足,這輩子沒有白活。
他爹……俺死了,你哭一會兒就算了,實在孤單的話……就再找個女人。要是李寡婦活著……就好了,他跟你是……一對兒。”
趙慶華說:“我不,我再也不找其他女人了,這輩子有你一個足夠了。”
女人說:“你真傻,一個光棍……很慘的,他爹,俺就求你一件事,你能不能……答應俺。”
趙慶華道:“你說吧,能讓的,赴湯蹈火我也讓到。”
女人說:“他爹……這輩子,你從來沒有說過你愛俺,俺現在要走了,你能不能說一句……俺聽聽。”
趙慶華怎么也想不到,媳婦臨死的時侯會讓他說一句我愛你。
這三個字趙慶華一輩子沒有對任何人說過,包括當初的李寡婦。
但這不能證明他沒有感情,趙慶華把自已的一生全都獻給了這個家,獻給了鐵柱娘,任勞任怨,卻從來沒有對她說過……我愛你。
我愛你這句話在以后的大街上,那些年輕人天天說,勾搭女人的時侯,第一句就是這三個字。
但是在那個年代,男人一般是不跟女人說這句話的,女人也很少跟男人說。
他們都很顧忌面子,而且根本說不出口,那一代男人跟女人過日子靠的不是花巧語,而是真心實意。
因為愛是用來讓的,不是用來說的。
現在,趙慶華不得不說出這句話了,因為這是女人跟他過了一輩子的夙愿,他不能讓她死不瞑目。
趙慶華抓著女人的手,嚎啕大哭起來,說:“他娘,俺愛你,俺愛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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