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跪的是不是太……”
顧榮沒來得及完全說出口的話語,被向蓉月的接下來的動作梗在喉間。
“咚。”
“咚。”
“咚。”
向蓉月一連磕了三個響頭。
顧榮語塞,心緒復雜。
怎么莫名其妙給了她一種上墳燒香的錯覺。
“表嫂大恩,蓉月沒齒難忘。”
顧榮的眼神凝視著向蓉月額頭上青紫的傷痕,嘴角控制不住的抽搐著。
有一說一,這頭磕的是真瓷實。
當然,腦袋瓜也是真的硬。
“向姑娘,無須行此大禮。”
“確切地說,你我也算互惠互利,共贏之舉。”
再磕下去,她怕向蓉月當場腦漿迸裂,死相凄慘。
傳出去,就是她逼死自薦枕席為貴妾的表姑娘。
向蓉月笑的輕快又明媚,擲地有聲道“表嫂,非互惠互利,乃救命之恩。”
“表嫂有的是冷眼旁觀甚至落井下石的理由。”
“但,表嫂沒有。”
“表嫂坦蕩淡然的聆聽完我的想法,又指我明路,賜我新生,絕不是輕飄飄的互惠互利四字能消弭概括的。”
“蓉月再次叩謝表嫂。”
又是“咚”的一聲。
直聽的顧榮心驚肉跳。
“再磕下去,我就要出爾反爾了。”顧榮心有余悸,戲謔著說道。
旋即,望向青棠“青棠,扶表姑娘起來。”
“切記涂抹藥膏,別這副令人浮想聯翩的模樣出府。”
昔日的顧榮可以視名聲如浮云。
現下的忠勇侯夫人得愛惜羽毛。
好名聲于上位者而,如虎添翼。
她要爬的更高!
青棠依,輕輕松松直接拉起了向蓉月。
向蓉月眨著眼,她覺得,她在青棠手中猶如可憐柔弱的小雞崽。
這得多大的力氣啊。
“丑話說在前,我需得驗證向姑娘所真偽,還請向姑娘莫怪。”顧榮淡聲道。
這是對她負責,亦是對向蓉月負責。
向蓉月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應該的。”
越是謹慎,就越是說明表嫂絕非隨意玩笑。
她所思所想所念,終可成真。
顧榮有條不紊的說著“我會延請鴻臚寺通事隸已致仕的官員考問你在吐蕃、南詔、北胡語上的功底和學識。”
“若功底扎實,你我的交易合作方可順利繼續。”
“同時,我亦會尋機會、聘高人助你查漏補缺,精益求精。”
“屆時,你還是得吃些苦頭,把能嚼的全部嚼下去。”
向蓉月“表嫂,我可以的。”
一定可以的。
顧榮笑了笑“上好藥,就先行離開吧。”
“老夫人用了安神湯,歇下了。”
“待我聯絡好通事隸的官員,再著人去向宅尋你。”
向蓉月應下,福了福身,一步三回頭走下臺階。
涼亭周圍的鮫綃輕紗無時不刻地在空中翩翩起舞。
隔著鮫綃紗,向蓉月的身影漸漸模糊。
顧榮驀地開口“你不問我以何種方式替你籌謀斡旋,助你脫身嗎?”
向蓉月身姿微頓,并未回首,只是輕抬玉指,指向那漸漸西斜的日光清暉。“我信表嫂。”
“正如堅信云霧終將散去,太陽遲早會破云而出,耀目輝煌地高懸于天際。”
她早早便知顧榮的事跡。
敲登聞鼓告父之舉,即使天下人褒貶不一,但依舊不得不承認,那樣的顧榮本身就是一輪艷陽,能給深陷泥潭之人灑下光芒,驅散黑暗,給予力量。
有時候,這本就是最重要的東西。
她曾聽向氏一族的叔伯們議論抨擊過顧榮。
說,那是丟人現眼,是忤逆不孝,是人神共憤,是愚蠢至極。
說,顧榮明明有更簡單、更周全、更神不知鬼不覺的方式替亡母討公道,偏偏選了最麻煩,又最招致非議,有損己身聲譽的法子。
但,她無法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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