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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塵子開始收拾行裝,因著上次鳴蛇之禍,這場法會也格外隆重,要準備的法器也就極多。容塵子帶上九個清字輩的弟子一并下了山,觀中事務交給葉甜處理。葉甜也無二話——法會什么的,她參加過無數場,實在是無聊透了。還不如呆在觀中自在。
只是她對容塵子帶河蚌出門還是有些不放心,如上次一般將河蚌吃的、穿的、玩的都裝了滿滿一箱。河蚌臨走時還偷偷俯在她耳邊說悄悄話,逗得她哈哈大笑。經過這次災禍,二人的嫌隙倒是冰消雪融了,河蚌待葉甜比待他更親。
容塵子是個細致的人,不免又囑咐了葉甜一番,這才帶著河蚌和一干徒弟下了山。
山下自有一干人前來迎接,來人太多,容塵子怕河蚌亂跑,吩咐她呆在馬車里,哪也不許去。河蚌噘著小嘴,滿臉不高興。容塵子十分無奈,只得以眼神支付自己弟子清韻。清韻頭皮一麻,卻也不敢逆師父的意思。
容塵子下得車來,便看見劉閣老,他上頭有人,官府對他自然百般照顧,這次災禍劉府上下也并無損傷,只是劉家小姐劉沁芳失蹤了。鎮上突遇變故,魍魎魑魅橫行,他也顧不上這個女兒。這會兒容塵子到了,他一如以往的熱情:“知觀,許久不見,知觀別來無恙?”
容塵子打了個稽首,權作回禮:“一切安好,勞煩閣老掛念。”
劉閣老同他把臂而行,還是想讓他推算一下自己女兒的下落。河蚌又豈是個閑得住的?她呆在車里就跟墊子上長了刺似的。清韻怕她當眾搗亂,讓師父下不了臺,只得從包里掏出幾根素鴨脖哄她。這是他最近研制出的新菜色,雖然自己不嘗,但看河蚌的表情就能知道這東西到底是個什么味道。這東西是鉆石級法寶,他做得也不多。
河蚌有素鴨脖耐心倍增,也就不管前面二人了,呆在車里慢慢啃。
劉閣老的意思,仍是請容塵子下榻自家別苑,容塵子覺得劉府人多眼雜,難保這次又鬧出點什么事來。何況河蚌本就活潑好動,與旁人同居一宅,總是不便……這般一想,他便婉拒其意,帶著諸弟子住在鎮長特地為他安排的客館之中。
客館雖不比劉府奢華,但勝在環境清雅。馬車在朱門之前停下,容塵子也停住了腳步,他素來在凌霞鎮便頗有威望,這個日子又兼著大災過后眾人心有余悸,故而等在門口的人更多。那時候民風純樸,他為眾人奔走,眾人難免要送他些瓜果、雞蛋什么的。
他反正推拒不得,索性便讓諸弟子收下了。鎮民送了東西,反倒心安了,圍著他問些八桿子打不著的事兒,比如自己老婆這胎懷的是男是女、比如前些日子老余家的母豬咬死了自己的小豬,會不會是不詳的預兆等等。
然而這一切問題,都在一瞬間止住了。聚著好幾百人的客館門前,突然靜得落針可聞。容塵子回過頭,只過馬車里,那河蚌掀簾而下。早上她惦記著要出門,死活不讓葉甜梳頭,最后出門時順手摘了幾串鈴蘭,編了個頭環。雪白嬌小的鈴蘭花在她發間額際綻放,那一身羽衣被風吹起,朱陽鍍光,她像是清晨繁花之間的精靈。
諸人張大嘴巴,人群死寂。許久方有人低聲問:“這這這,這是誰家仙姑?”
有人用更低的聲音答:“她你都不知道?!咱知觀的鼎器,長得那叫沉魚落雁,以前咱去觀里上香,還看見過她出來玩。清玄小師父追著哄呢,嘿嘿。不過那時候看起來沒有這么小……難道雙修之術真的如此神奇,居然能讓人返老還童?!”
“呸,你懂什么呀。知觀本就是神人,她承接了知觀那么多雨露恩澤,咳咳,肯定會今年二十,明年十八呀!”
“這姿色,怕是仙女也給比下去了,難怪知觀神一樣的人物也動了心……”
容塵子被人議論得想死,那河蚌卻絲毫不自覺,她蹦蹦跳跳地走到容塵子身邊,足踝間的紅線金鈴聲音清悅:“知觀,今天就住這里嗎?”
容塵子厚了半天臉皮還是沒去牽她的小手,只低低地嗯了一聲。她便率先向院子里跑去:“那我先睡會,走了好久的路,累死人家了!”
她跑起來像一只滾動的雪球,諸人的心仿佛都跟著那節奏顫栗了。容塵子鼻端尚有余香,卻駐足原地,不能跟上。師父不好去,清韻只有在后面追,心里暗道——師娘,您今天根本沒走路好不好!下山后您坐的馬車,下山前的山路師父抱了半截,后半截您老騎的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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