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從剛下達命令,被稱作“傅公子”的那個青年人連忙擺手,制止道:“你們住手!這個小兄弟說得沒錯,我們的確有不對的地方。虞城是爹的心血,幾天后我就要正式繼任城主之位,更要以身作則,不然,將來任何達官貴人出城,也學我一般,那么整個虞城就亂套了。我們還是全部牽著馬匹出城吧。”說完,青年人當真側身下馬,他身后的隨從也只好隨著落到地上。這一幕下,道路兩旁的百姓開始竊竊私語,目光多為贊許。
這時,柳非凡走了過來,面朝青年人說道:“請問閣下可是傅辰前輩之后?”
青年人點了點頭,道:“在下傅子生,請問兄臺是?”
“在下柳非凡,拜于天機門一仙道長門下。昔日,家師和傅前輩是摯交好友,可惜傅前輩早年仙逝。下山前,家師特意囑咐過,如果路過虞城,不忘探訪傅家后人,如果有幫得到的地方,必定全力而為。”
“原來柳兄是天機門修仙人士,失敬。”傅子生客套說道:“既然來到虞城,那我定當盡地主之宜,柳兄,不妨隨我到府上坐坐吧。”
柳非凡并不推辭,畢竟落雁谷之行并非兒戲,在去到那之前,向傅家打聽些情況自然是好的。此時,柳非凡望了眼竹汶麟和紀茗纖,隨后道:“這兩位是我的朋友,剛才有些誤會,還請見諒。”
“大家相遇是緣,剛才是我不對在先,今日我在府上設宴,誠邀三位,就當賠不是吧。”傅子生面露光彩的說道,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的望向了紀茗纖,此刻,在他的心里,真想知道那個美到不可一世的女子,她的名兒。
在傅子生的帶引下,竹汶麟三人很快來到了一家金碧輝煌的府院前。
府院前方立有四座威猛石獅,朱紅色的正門兩旁,還設有兩扇角門,皆由銀甲侍衛把守,氣勢非凡。竹汶麟不由抬頭相望,只見大門正中掛有一塊牌匾,上書三個金光大字“虞王府”。
在侍衛的恭迎聲中,一行人走進了府內。眼前,亭臺樓閣,奇花秀林,皆如海面波濤,延綿不絕,一眼望去看不到盡頭。這派繁華景象,比起昔日初入紀府時,更讓竹汶麟心生震撼。雖然汶麟不是貪戀富貴之徒,但眼前的一幕,讓他的心里依然不由感慨:人與人之間,難道真的有貴賤之分?
正在這時,一位中年婦人領著幾個侍婢步了過來。婦人容顏上佳,氣質非凡,但神色卻是一派嚴肅,充斥著一種特有的威嚴感。
傅子生見到后,連忙行禮道:“娘。”
中年美婦正是傅辰的結發妻子,本名叫蘇鈺,傅辰病逝后,虞城一直由她打理。雖然是一介女流,但做事的手段卻很是讓人信服,這么多年來,虞城城一直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大部分的功勞便是得益于她。
此時,蘇鈺看了眼竹汶麟三人,道:“子生,你這么早就回來了,原來是府中來了客人。”
傅子生聽后,連忙伸手介紹道:“娘,這位是天機門派的柳非凡少俠,他的師父一仙道長是爹的故人,這次柳兄來到虞城,特地替一仙道長拜訪我們。至于另外兩位,則是柳兄隨行的朋友。”
剛介紹完,紀茗纖鞠身行禮道:“小女子紀茗纖,見過傅夫人。”
竹汶麟隨后道:“在下竹汶麟,見過傅夫人。”
蘇鈺并沒有回應,而是徑自望向了柳非凡,嘴中細念了一聲:“天機門弟子?”隨后,她上下打量了柳非凡一眼,最終,目光落向了他身后的伏魔劍。
剎那間,不知為何,伏魔劍自行顫動起來,隨后一聲低鳴響起,伏魔劍出鞘!它化作一道銀芒,竟“嗖”的一聲直直向蘇鈺射去。
這一幕下,蘇鈺毫無慌張之色,她的整個身子紋絲不動,然而她的面前,卻憑空結出了一層幽光,伏魔劍的鋒芒距離蘇鈺還有半米時,被幽光阻隔,止而不前。
柳非凡連忙食指與中指并攏,口中默念一句,伏魔劍得到指令,光芒暗淡下來,隨即倒飛回了劍鞘中。這番情形讓柳非凡的額上驚出了幾絲冷汗,他想不明白的是,伏魔劍怎么會突然無緣無故的出擊,不過幸好對方也是修行人士,總算有驚無險。
此時,柳非凡一臉尷尬,道:“剛才在下的法器失控,無意冒犯了傅夫人,還請恕罪!”
蘇鈺的面目毫無波瀾,依舊一派肅穆表情。她淡淡說道:“秦管家,將客人帶到客房先休息。子生,你來一下。”說完,蘇鈺轉過身子,空氣中,唯留下一縷幽香。
一間雅致的居室內,四面的墻上掛滿了畫像,但每幅畫中,所畫的都是同一名男子。他英姿颯爽,一襲白色錦衣,或在林中舞劍,或于崖邊眺望。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神色,都極為傳神,栩栩如生。可見做這些畫的人,何等心有靈犀。
居室的正中有一個檀木桌,上面擺放著一個靈位,靈位上顯示著朱紅色的兩個字:“傅辰”。
傅子生走進來后,一臉恭敬的朝著靈位拜了拜,既而上了三柱清香,眼中流轉出了道不盡的思念。父親去世的時候,他還沒滿一歲,在傅子生的記憶里,只依稀記得很小很小的時候,在一個寬敞而又溫暖的胸膛中呆過。至于爹的相貌,他也只能通過四面的墻壁上,這些由娘親手畫的畫像得知。
此時,傅子生定了一下神,轉過身道:“娘,剛才你為什么要用秘術向柳少俠背著的靈劍施壓,雖然外人看來,是柳兄對你不敬。但事實上,錯在我們。”
“孩兒,人心險惡,你何時才能讓娘放心一回?娘說過多少次,無論處理何事,一定要多個心眼,不能別人說什么你就相信什么。如果那個人不是天機門弟子,而是騙吃騙喝的無賴,或者是別具用心接近我們,那么,你的從容善良就危害到了自身。”蘇鈺肅然的表情舒展開來,語重心長的說道。在世人面前,她是高高在上虞城之主,但一旦面對孩兒,她永遠只有唯一的身份:母親。
傅子生道:“娘,你剛才試探的結果如何?”
“恩,那個后生還算老實,沒有說謊。”蘇鈺淡淡說道:“他身后背著的那把劍正是天機門派的鎮派之寶伏魔劍!”
傅子生聽后一驚,隨后感嘆道:“一仙道長當真是世外高人,這么重要的寶物,也能從容的交給他的徒弟。”
蘇鈺冷哼一聲,道:“子生,你這么想就錯了。伏魔劍雖然為世間至寶,但劍身都被歷代天機門掌門下了極其厲害的禁制,唯有天機門功法才能運用,也就是說,旁人即使奪走了伏魔劍,也和拿著一堆廢鐵差不多,如果強行運用,反倒會被禁制反噬。再者,伏魔劍的靈性早與天機門靈脈連為一體,千里之外亦有感應,一仙幾時想要回伏魔劍,只要一個法訣,伏魔劍便會自行飛回去。所以說孩兒,凡事需要多想,人活在這個世上,誰不圖個‘利’字?除了身邊的至親,誰會真心對你好?即使那些所謂的正道中人,看似光明磊落,實則也是虛偽無比。”
傅子生將頭微微低下,似乎有些不認同,但口中依然答道:“多謝娘的教誨。”
蘇鈺望著自己的孩兒,帶著幾分疼惜說道:“子生,你爹去的早,將來如果娘也不在了,娘真的很擔心,又有誰能照顧你?”
傅子生抬起頭,道:“娘,在孩兒心里,你永遠都在,你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傻孩子。”蘇鈺露出一抹笑意,既而話鋒一轉,道:“子生,你看今天來到府上那個叫紀茗纖的姑娘如何?”
傅子生面露驚愕,道:“娘,你說什么呢?”
“呵呵,娘說什么你應該能明白。你是娘生的,肚子里有幾條蛔蟲娘還不清楚?剛才在園子里,你總是有意無意瞟向紀姑娘那邊,尤其是她說出名兒的時候,你的兩個眼睛都放出光了。老實告訴娘,是不是對紀姑娘有意?”
傅子生不知不覺面露一點紅光,忽然,他的腦海一閃,一段記憶涌上心頭。他的面目隨即露出幾分悲色,道:“娘,別說了,你是知道的,我這輩子不可能再娶妻,我已經害了一個,不能再害第二個了。”
“秀荷的事,已經過去了。”蘇鈺的語氣漸漸生硬起來,道:“那個紀姑娘既然讓你動心,那么這門親事娘替你做主。只要有娘在,我家孩兒想要的東西,就沒有得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