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老太太做飯,自然是在小廚房。魯大娘子一路都在旁邊冷眼看著,像是生怕紀澄給老太太下毒一般。
紀澄朝魯大娘子笑了笑,“大娘,我想給老太太做兩道菜,一道是蝦皮豆腐湯,一道是黃豆核桃雞。還請大娘叫下頭的幫廚婆子替我準備一下食材。”
魯大娘子原本以為紀澄要藏著掖著的,沒想到她這樣大大方方就說了出來,原來是個沒什么成算的小姑娘。
魯大娘子也不可能在這件事上為難紀澄,否則小姑娘跑到老太太跟前一哭訴,她也沒好果子吃。不過魯大娘子自認吃過的鹽比紀澄吃過的米還多,小姑娘家家也不可能有多大能耐。
食材很快就拿了上來,速度絕對不慢,但質量就不敢恭維了。黃豆老嫩不一,核桃也是沒蛻皮的,如此入菜是有澀味兒的。
紀澄跟著劉廚娘學藝,也因襲了她的挑剔,對食材那是寧少勿濫。一個下午的時間全都被她費在挑黃豆和剝核桃上了。
魯大娘子在一旁看了直搖頭,這簡直浪費得厲害,而且照紀澄這樣做菜,只怕三日都做不出一桌人的菜來。
到晚上用膳時,紀澄的黃豆核桃雞和蝦皮豆腐湯出鍋,統共不過一個小海碗的分量。那蝦皮豆腐湯還好,還能分出幾碗來,那黃豆核桃雞若是桌上的人都伸筷子的話,怕是還不夠分的。
偏偏什么東西都是越少越香,而那黃豆都是紀澄精挑細選的,大小均一,豆漿飽滿,嫩度合適。核桃則更是費工,但凡剝皮的時候損毀了一點點的都棄之不用,如今看著白白胖胖,既飽滿又完整。這道菜別說吃了,光是看著就令人舒心。
老太太早就養成了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習慣,魯大娘子的藥膳雖然神奇,可總嫌有些粗糙。
紀澄做的這兩道就不同了。菜色都是極尋常的,魯大娘子早就做過。老太太吃了這幾十年的菜,自然也知道這兩道菜的效用。
老太太最近時常腰酸腿疼,這人一老骨頭就空了,總覺得風能透進骨頭縫里似的,炎夏里大家都覺得熱得不得了了,而老太太即使坐著都還得搭個護膝的東西。這黃豆核桃雞和蝦皮豆腐湯都是補骨頭的,沈老太太經常用。
紀澄為何只挑了這兩道菜來做?可見她平日十分細心,老太太對她的這份心思十分喜歡,伸筷子夾了那黃豆核桃雞來,入口即化,又鮮又嫩,咸淡適中,略帶回甜,竟絲毫不比魯大娘子做得差。老太太是南邊兒的人,本就嗜甜,魯大娘子卻是本著藥膳的方理,并不放糖,所以紀澄這口味兒明顯更討老太太的喜歡。
大家見老太太吃得好,也不便動手,所以那一碗黃豆核桃雞幾乎都進了老太太的肚子,算是她這些時日以來吃得最多的一頓了。
老太太是個懂行兒的,吃罷了對紀澄道:“你這兩道菜費的功夫只怕不比那一桌子的少,挑余的邊角下料也不少吧?”
紀澄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是呢。”
“咱家雖然講究,可也沒有那么講究。”老太太一句就點出了她為何偏愛魯大娘子而舍棄劉廚娘的原因來了。可見老太太不是什么耳根子軟,聽了魯大娘子對劉廚娘的編排才冷落劉廚娘的,而是她覺得劉廚娘做菜太過浪費,這才不喜。
紀澄臉一紅,低下頭不再語。
老太太一看就知道紀澄是聽懂了,可見心底是個十分通透的。老太太想著小姑娘面淺也不再說這些,轉而道:“可是說實話,這樣子挑出來的菜的確是好吃。”
老太太笑出聲來,紀澄隨之才松了一口氣。
老太太打量著紀澄,心想這樣的小姑娘的確可人,再觀察些時日,若真是極好的,那給她說門親事也是不難的,這是結兩姓之好,若是紀澄嫁過去能夫妻和美,婆媳和睦,倒也是一樁樂善之事。
卻說到了樂游原,小輩們哪兒還有心思陪著長輩在館榭里納涼,這樂游原好玩好耍的地兒可多了去了。
老太太又是最寵溺小輩的,便是黃氏等想管,她也攔著不讓,只說女兒家做女兒時如果都不能自在,將來嫁人之后就更不得自在了。
如此沈芫也罷了,沈蕁簡直像匹脫韁野馬般,成日里聚會不斷。長公主并未到靜園避暑,而是去了皇家別院,這兒媳婦身份高于婆母,少見面反而還好些,否則老太太見了她還要行禮,兩相不便,如是沈蕁就更無人管得了了。
又說紀淵一心埋頭念書,想要金榜題名,但京師的誘惑太多,周遭一眾公子哥兒都是吃喝玩樂樣樣精通,紀淵身處其間,也不能免俗。
這回沈徑跟著到靜園,也盛情邀請了紀淵。紀淵心里惦記紀澄,也就順水推舟地來了,不過他們雖說也住在靜園,但紀澄其實并沒看見紀淵幾回,只因他們一大早就出門,天黑了都不歸家,在外頭都玩瘋了。
這日紀澄好容易逮著紀淵,才知道他是干什么去了。
“哥哥加入了初陽社?”紀澄有些驚訝。
初陽社就是沈芫、沈蕁口中的民間馬球社,不過這初陽社是這兩年才建起來的,社員多是勛貴子弟,不過球打得只算馬馬虎虎,所以這才大力發掘各方人才。
而令紀澄驚訝的是,紀淵雖然看著高高大大,可向來就是個讀死書的性子,她出去野的時候,紀淵總是在書房里埋頭練字溫書,還勸她女孩子要文靜持家,這會兒紀淵突然轉了性子,居然參加了馬球社,如何叫紀澄不吃驚。
紀淵有些汗顏,大約也是想起了他以前說紀澄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