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紀澄本身也是暗含算計的,所以她和沈萃誰也沒好過誰。
沈萃和王四娘都踏著丫頭搬來的馬凳上了馬背,紀澄沒有動作,卻聽沈萃道:“澄姐姐,你不參加么?咱們家的人可不能不戰就認輸。”
紀澄無地翻身上馬,她因為個子比尋常女子都高挑一些,加上身手靈活,無需馬凳,輕輕松松一蹬腿,便如燕子剪水般漂亮地騎上了馬背。
“上回在樂游原,無緣和紀姑娘賽馬,這回倒能彌補遺憾了,甚好。”王四娘笑道。彼此都想起了捶丸之事,當時王四娘敗,這回還被王悅娘當著京師貴夫人的面奚落了一番,叫王四娘心中如何不生氣,她平生還沒受過那樣大的恥辱呢,居然輸給了一個商戶女。
紀澄淡淡一笑,“承蒙王四小姐看得起。”
沈萃輕輕夾了夾馬肚子行到紀澄身邊,同她咬耳朵道:“澄姐姐,我不管你想什么法子,反正你不能讓王四娘贏了我。”
紀澄看著理直氣壯的沈萃,心里只覺得膩味,她想贏憑什么要靠自己,還吩咐得如此理直氣壯?可是紀澄也知道,沈萃這是蠢人有蠢福,即使沈萃不要求,紀澄也會幫沈萃的,因為紀澄也不能容忍王四娘贏。所以說有時候人蠢也不怕,只要會投胎就行了。
這里頭紀澄是有算計的,她挑撥沈萃和王四娘對上,要的不就是借個便利么?只是紀澄沒想到這個機會來得如此快,她還沒有萬全的準備,以至于她只能見機行事。
紀澄向沈萃側了側身,“待會兒我會纏住王四娘的,你只要能跑過劉荷就行了,記得離我和王四娘遠點兒。”
沈萃雖然不明白紀澄要怎么做,但還是點了點頭。說來也是奇怪,沈萃一方面瞧不上紀澄,可另一方面只要紀澄說出的話她又深信無疑,比如此刻紀澄說她能纏住王四娘,沈萃就覺得她一定能纏住。
四個美嬌娘要賽馬,看戲的人自然起勁兒。
賈六指了指遠處的攬月山道:“攬月山上的梅花開了,你們誰能第一個摘回一支梅花,誰就算贏如何?”
“好,這個風雅。賽馬尋梅,妙哉也。”程五應道。
賈六、程五都是豪爵之子,同王四娘的哥哥交好,不過這兩人都已經成親了,卻偏偏愛跟著王四娘,大家心知肚明,卻也不點破。
竹哨聲一響,紀澄她們的馬就如箭矢一般射出,自然是王四娘一馬當先,而紀澄緊緊地追在王四娘的馬后,很快王四娘就從領先一個馬身變成了半個,小半個,最終被紀澄追了上去。
紀澄也是促狹,就貼著王四娘的馬騎,諸位也知道這馬兒要奔騰起來,須是開闊之地,這王四娘的馬一直被紀澄穩穩地壓著一頭,想奔起來也難,果見后面沈萃的馬很快就超了過去。
王四娘只聽得一聲嬌喝,沈萃已經揚鞭策馬超出了她兩個馬身了。
王四娘咬唇瞪著紀澄大聲地道:“這樣贏了有意思么?”
王四娘的聲音雖然大,可馬蹄聲得得,耳畔還有風聲呼呼,其實聽在紀澄耳朵里也就尋常聲音大小了。
“有啊。”紀澄側頭笑了笑。
王四娘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其實她已經輸了,因為紀澄是游刃有余地在控制馬,而她卻怎么也掙脫不開她的糾纏。
“你幫得了她一時,難道能幫她一世?紀澄,你得罪了我能有什么好處?”四周無人,王四娘也再沒有裝腔做樣了。
紀澄往王四娘傾斜過去,“即使我沒得罪你,你當初不也慫恿王嬪娘娘對我做那種事么?”
王四娘大驚,沒想到紀澄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她心里當時只有一個念頭,紀澄是死了才好。
王四娘既然起了這種心思,紀澄又自尋死路地一直纏著她的馬,幾番下來王四娘心里的煩躁已經堆成了山。
而紀澄卻還在挑釁,“王四姑娘不是一向自詡京師貴女第一人么?看起來騎術也不怎樣嘛。你獵殺的那頭老虎是不是早就已經讓人做了手腳的?讓我猜猜,是給老虎喂了藥呢,還是那老虎先就傷著了?王四姑娘沽名釣譽,也不過爾爾。”
王四娘哪里忍得了這般語,她的眼睛四處看了看,身后齊正他們雖然跟了過來,卻害怕影響比賽,也只是遠遠地綴著,前頭沈萃已經不見了蹤影,此時恰逢轉彎處,遮擋了所有人的視線,可不正是下手的好機會么?
王四娘咬了咬牙,狠狠地抽了身下的馬一鞭子,那馬吃痛,猛地撞向紀澄,紀澄也不躲開,王四娘連撞三下,紀澄這才一個不穩地跌下馬去,急速地沿著傾斜的山坡往下滾。
王四娘看著在草地上翻滾的紀澄,這心里的惡氣還沒出完,就聽到了耳邊傳來的馬蹄聲,一個藏青的身影從王四娘的頭頂越過,直奔紀澄而去。緊接著又是一道墨綠和一道寶藍的身影從王四娘頭頂飛過。
等王四娘穩下心神來一看,楚鎮已經第一個騎馬越到了紀澄的前頭,而紀澄的命有些不好,滾落時一頭撞在了樹干上,此刻正一動不動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后面跟著楚鎮飛到的身影,一個是沈御,而另一人卻不是沈徹又是誰?
楚鎮一見紀澄躺在地上不動彈,心急如焚地就想上前抱她,卻被沈徹急急喝阻,“別動她,還不知道她傷在哪兒。”
楚鎮聞立即止住了伸出的手,剛才他是關心則亂,這會兒已經回過神來,這從馬上摔下去的人最忌不了解傷情就去搬動,很可能原本沒事兒之人,被人一動反而傷上加傷,誤了性命。
沈御轉頭吩咐了隨從,“去請個太醫過來,再去弄一臺擔架。”
沈徹在紀澄身邊蹲下,楚鎮這才憶起人家是紀澄的表哥,自己卻是個外人,不得不避嫌往旁邊站了站,急切地問正查看紀澄傷勢的沈徹道:“她怎么樣?”
沈徹的手指在紀澄鼻下探了探,“還活著。”
楚鎮聞松了一口氣,然后幾步跨到王四娘的跟前,“好狠毒的王四小姐!”
王四娘此刻正花容失色,也不知道楚鎮他們幾人究竟看到多少,可她是多精明的人納,不過剎那間已經猜到了這都是紀澄故意的,她一定是留意到了山上林子里的動靜兒,才對她說那些挑釁的話,又恰好在沈徹他們從林子里沖出來的時候滾落馬下。
王四娘長這么大,從來只有她算計人的,卻沒想到今日馬失前蹄叫紀澄打了個措手不及,儼然無法再翻身。
王四娘很快就鎮靜了下來,冷臉皺眉道:“楚世子慎!我究竟做了什么讓世子這樣不分好歹地上前指責?”
楚鎮怒道:“我看見你拿馬撞她!”
王四娘冷冷一笑,“呵,真是可笑。楚世子確定看見的是我撞她,不是她撞我?這位紀姑娘為了讓她家五妹妹贏,一直跟著我跑,不停地拿馬撞我,誰知技不如人,自己跌下馬去,到了世子嘴里,怎么就成了我撞她了?我素日是什么人?她又是什么牌面上的人物,值得我不惜毀譽地去撞她?”
楚鎮愣了愣,大概是在思考王四娘這話的真偽。楚鎮也是老實,三兩句話就被王四娘給繞了進去。
這也是王四娘聰明,她此刻擺出正義凜然不可侵犯的模樣,毫無心虛之態,任誰也沒法相信是她痛下的殺手。畢竟正常女子這會兒早就該嚇癱了,她卻依然如女神般高潔冰冷。
楚鎮轉頭看向沈徹和沈御,“沈二哥你可看清剛才的情形了?”剛才沈徹幾乎是和楚鎮同一時間沖出林子的,是以他才詢問沈徹。
沈徹一邊脫了大氅披在紀澄身上,一邊道:“先才有林木遮擋視線,我看得并不真切,不過王姑娘不是那樣的人,真長你魯莽了。”
楚鎮因為喜歡馬球,對沈徹也十分崇敬,聽他如此說,也不好再多,剛才的事情發生得太快,他如今想起來也的確不太敢肯定,只得向王四娘道了歉。
王四娘的臉色這才破冰,“我自然不會怪世子,世子也是關心而亂而已。”
楚鎮聞立即皺起了眉頭,雙眼如電地射向王四娘。
王四娘卻已經撇開了臉。
(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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